法海与金山寺外院首座一同抬腿离开了雷峰塔，往外边的寺院正殿走去。
一路走来，原本香火鼎盛的金山寺，此时此刻，来往的香客人数降了一大截，不比之前。
那些经常来的富商贵人家也不见了踪影，金山寺的功德香火之中，这些富商以及富贵人家几乎占了八成左右，如今不来了，自然是香火大跌。
香客少了，寺庙中的那些小沙弥之类的自然就空闲了下来，站在那里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些天怎么金山寺的香客少了那么多？”
“像以前出手阔绰的富商孙谷和胡家老爷都不见踪影了，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好像是因为西航最近非常流行的一本名为《白蛇传》的小说搞得鬼。”
“我也看了一些，把我们金山寺以及法海主持都写了上去，别说是那些香客们了，就算是我看了之后，都觉得书中那‘法海’老贼甚是可恶，棒打鸳鸯，铁石心肠，难怪那些香客不来了。”
“哇……这么刺激的吗？”
“那小说在哪里？我也想看一下，里面的法海真的如此可恶吗？”
旁边不少小沙弥均是万分好奇，想看一下书中那棒打鸳鸯、铁石心肠的法海老贼，之前说话的那个小沙弥嘴角微翘，做贼似的拿出了《白蛇传》，并且嘱咐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了。
听着寺院之中那些小沙弥之间的窃窃私语，作为佛门修行者的金山寺外院首座在百米之外都听见了，他顿时就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捋起了袖子：“我看这小沙弥真是欠收拾，今天就好好地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在这里胡说八道！”
旁边的法海同样也是听到这些小沙弥之间的窃窃私语，那‘法海老贼’的称呼更是让他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身上佛光一阵荡漾，脚下石块崩碎开了蜘蛛网状般的裂纹。
看着身旁金山寺外院首座那捋起袖子、气鼓鼓地准备出去收拾小沙弥，法海伸手拉住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师弟，冷静一下，我们都是得道高人，不要跟这些小沙弥一般见识。”
“这些小沙弥太没有规矩了，师兄你就是太大度了，必须要狠狠地罚他们。”金山寺外院首座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
法海将那体表荡漾的佛光收回，不紧不慢地说道：“师弟，换个方式，不如就罚这些小沙弥抄金刚经十遍、功课加倍吧。”
金刚经，全篇经文一共5162字，罚抄10遍，那就是足足51620字，古代用毛笔抄写的情况下，这简直就是一个恐怖的工作量，可能一个月都抄不完。
金山寺外院首座也是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看着眼前的法海，小声说道：“师兄，会不会罚得太狠了？”
法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慈善的笑容，轻声说道：“师弟，我这也是为了锻炼他们的心性，多抄佛经，有益于领悟我佛道理，就这么办吧。”
金山寺外院首座点了点头，他没有看见的是，一脸慈善笑容转过身离开的法海手中的那颗佛珠已然被他捏得粉碎，脚下的青石砖块无声寸寸碎裂，他，法海，真的是一个大度的人（才怪）！
寺院之中，之前参与讨论《白蛇传》的小沙弥们听到罚抄十遍金刚经，忍不住齐齐发出了一阵哀嚎，法海这才觉得心情好了点。
在这些天内，法海看着金山寺那流量大减的香客们，要说他内心没有任何想法，那都是骗人的，他坐在雷峰塔下，身上升起淡淡的佛光，直接动用了佛门的‘他心通’。
‘他心通’是一门神通之一，乃佛教六通之一，全称‘他心智证通’，得知六道众生心中所想之事，能知道对方的心理动态与变化，拿来偷听他人谈话神不知鬼不觉。
以法海差一点就能证道罗汉果位的修为，此刻运转‘他心通’，能够听到方圆百里之人所有关于自己的谈话。
在经过了这么多天时间发酵之后，不仅仅是西杭的酒楼茶楼，甚至包括一些普通百姓们都对《白蛇传》津津乐道，这就是新奇优秀流畅故事的魅力所在。
这样的结果也就导致了越来越多的人对于书里面那个铁石心肠、棒打鸳鸯的法海老贼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谁让西杭也有个金山寺，还有做雷峰塔里面的主持，也叫做法海？
于是乎，大家很快就把情绪转移到了这个现实之中的法海来，这事情就变得有点儿尴尬了。
这讨论的人一多，再加上闲人闲语，谣言就这样出来了，而且越传越离谱了。
某个茶馆之中，刚听完了说书人老许的《白蛇传》，下方坐着的其余听客们依旧有些意犹未尽。
随着老许独自编撰、加上自创的快板节奏段落式说书，不仅仅流畅，而且听起来还分外有趣，具有不错的艺术效果，直接让他从平平无奇的一个普通说书人，一跃成了个西杭说书名家。
几乎场场说书的听客都座无虚席，甚至有的听客干脆站在外边听他说书，惹得不少说书的同行都万分嫉妒。
如此火爆，老许自然不可能像之前一样，跟茶馆的掌柜一番合计之后，干脆把说书时间分为上午跟下午两场，一场半个时辰，说完了之后就走，绝不继续停留，这效果倒也是越加火爆。
在这些天老许说书结束之后，那些意犹未尽的听客们还迟迟不肯离开，直接便在这里讨论起《白蛇传》来：“我说这法海老贼真不是好东西！”
“这白蛇传里面，我最讨厌的人就是这个法海老贼了，简直就是大恶人一个！”
“没错，这法海老贼实在是太可恶了！”
“法海居然忍心拆散白素贞跟许仙那么美好的爱情，这真是丧心病狂的老贼秃，可恨之极！”
……
“冷静冷静，你是佛门大修，岂能跟这些凡夫俗子一般见识。”远在二三十里之外的金山寺雷峰塔下坐着的法海听到这一番议论，顿时就气得身上的佛光荡漾，手上青筋暴起，手中的佛珠在那恐怖的力道之下直接粉碎当场，他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这才终于冷静了下来，自言自语道：“不能生气，要对这些愚蠢的凡人大度一点，佛曰：做人要冷静！”
虽然他已经在那里进行自我催眠了，然而那青筋暴起的双手却一人暴露了他的内心，那上好的紫檀木念珠在那可怕力道之下，一个一个崩碎当场。
一串念珠十二枚接连破碎当场，一番发泄之后，法海的脸上重新升起了一抹慈善的笑容，这才终于冷静了下来，继续施展‘他心通’。
“说起这法海，我就想起了咱们西杭那个金山寺的主持法海，这小说跟现实也太巧合吧，我觉得个中肯定是有所联系。”
“没错，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又是金山寺，又是雷峰塔，又是法海？”
“说不定，这小说上面写的就是真的！”
“我看，那金山寺的法海也是书中写的那样，外表慈祥，实际上心狠手辣！”
“以前我还见过他动手降妖除魔，一巴掌就将那妖魔打成了肉酱，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
“是啊，以往我带着家人去金山寺里面上香的时候，那雷峰塔也是神神秘秘的，从来不让人进去，说不定里面还真的关押了可怜的白素贞呢！”
“唉，真是妖孽啊！”
……
那坚固的青石地面，在那动荡的金色佛光之下直接崩碎开来，法海身上青筋暴起，靠着这‘他心通’偷听来的消息，差点儿气得他七窍冒烟。
要不是他多年修行出了一颗佛心，恐怕直接就走火入魔了。
“这……这都是污蔑！”法海被这些愚蠢的凡人言论气得身子都有些哆嗦了，老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更是对于这本《白蛇传》的小说作者百晓生恨得牙痒痒：“我法海什么时候心狠手辣、丧心病狂了？什么时候镇压过白蛇精了？这都是胡说八道！这该死的百晓生，污蔑老衲清白，真是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