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内书房之中传来一声尖叫,带着几许惊悚和恐惧,打破了暮雨笼罩的宫苑中的宁静。
「来人,救驾,救驾!」
一时之间,整个宫苑陷入人仰马翻的混乱当中。
天子遇刺,死于内书房当中,而距离新皇登基也不过四个月。
……
……
宫苑,坤宁宫
甄晴此刻正在与自家一对儿龙凤胎用着晚膳,端丽丶秀美云髻之下,那张艳丽无端的脸蛋儿,可见笑意嫣然,明媚动人。
晶然剔透的芳心中满是幸福和甜蜜之意。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进入殿中,急声说道:「娘娘,大事不好了,陛下遇刺了。」
甄晴手中的汤匙,骤然落下,突然砸在青花瓷的玉碗上,顿时,玉碗就发出「叮」的一声,清脆悦耳,在坤宁宫后殿当中显得格外突兀。
甄晴清冷丶明媚的玉颜苍白如纸,将两个萌娃交给一旁的嬷嬷看管,低声说道:「本宫过去。」
想了想,又吩咐着一旁的贴身女官,急切说道:「来人,速召卫郡王进宫。」
这个时候,正在紧要之时,实在离不得那个混蛋。
甄晴说完之后,起得身来,快步向着外间而去。
此刻,含元殿内书房外间已经围拢了一群内监丶丫鬟,锦衣府卫同样在外间持刀警戒。
「娘娘来了。」就在这时,一个内监说着,旋即众人让开路途,齐齐看向那回廊之上,素色衣裙,云髻端丽的玉人。
甄晴玉容苍白如纸,这会儿,就在几个宫女的陪同下,身形略有几许踉跄,向着殿中快步行去,进入内书房之中,顿时,就觉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
楚王此刻倒在一张漆木几案上,黑红色的鲜血自喉头汩汩而出,在洁白如玉的宣纸上流淌出来,映入眼帘,猛然跃入眼帘,刺目嫣红。
甄晴面色倏变几许,惊声道:「陛下,陛下。」
虽说,先前想着用药毒害,但没有想到,楚王却是这等突然的暴毙,让甄晴一时间也有些措手不及。
饶是甄晴原就是心肠歹毒,但在这一刻,见到楚王倒在血泊之中的凄惨死状,也难免生出一股戚戚然。
「怎麽回事儿?」甄晴目中见着惶惧之色,声音中都微微打着颤儿,问道。
这会儿,一个内监声音中就带着几许哭腔,说道:「娘娘,吃晚膳的时候,发现陛下就……」
甄晴定了定心绪,弯弯柳眉之下,美眸眸光狭长,厉声娇叱道:「府卫是干什麽吃的,怎麽能让刺客近得陛下之前?」
而就在这时,一个女官进得殿中,说道:「娘娘,两位甄将军就在殿外相候。」
两位甄将军自是典掌宫禁之卫的甄珏和甄璘,两人如今担负着宫城的宿卫丶警戒事宜。
如今新皇遇刺,按说两人其实也有责任。
……
……
话分两头儿,就这样让时间稍稍后退一些,贾珩这边厢,快步出了大明宫,就第一时间骑着挂着马鞍的枣红色快马,马不停蹄,一路前往宁国府。
宁国府,外书房之中——
陈潇此刻正在与顾若清执棋对弈,两人眉眼清丽,此刻落座下来,明媚动人,不分轩轾。
陈潇柳眉挑了挑,那双熠熠而闪的妙目妩媚流波,定定看向那面色阴沉如铁的蟒服少年,关切问道:「怎麽了?」
贾珩面无表情,压低了声音,道:「潇潇,随我一同去柳条胡同儿。」
陈潇闻言,心头一动,也不多言,随着贾珩出发。
去宁国府数百步的柳条胡同老宅当中——
范仪一袭蜀锦文士锦绣斑斓长袍,在一张暗红之漆的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而蔡权这会儿身披甲胄,面容焦急地在不远处落座,不时将头探向外间,查看情况。
董迁落座在不远处,那张方阔丶威严的面容上,同样带着几许焦虑之色。
董迁凝眸看向正在气定神闲,手中拿着一杯茶盅,正在品砸着香茗的范仪,问道:「范先生,节帅紧急请我们过来做什麽?」
「谋大事。」范仪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盅,两道浓眉之下,苍老目光似蕴神芒,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低声说道。
董迁看向一旁的蔡权,两人对视一眼,面上若有所思。
而谢再义面上则要镇定许多,端起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心头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今日的熙和宫聚会,殿中的气氛多少有些古怪。
立身在廊檐上的贾芳剑眉之下,冷峻目光为之一亮,急声说道:「王爷来了。」
说话的空当,只见「吱呀」一声,贾家小院的两扇大门打开,可见那蟒服少年面容沉静,长身玉立,快步进入庭院。
贾芳两道斜飞入鬓的英眉之下,目光坚定无比,唤了一声,朗声道:「珩叔。」
贾珩点了点头,沿着碎石铺就的小路,进入眼前这座他在寒微之时的居所,东窗之畔的石榴树上,经雨之后,青翠欲滴,一如往日。
记得六年之前,他在这座茅檐简陋的居所,与晴雯相依为命,后来迎娶了可卿,然后,从柳条胡同仗剑而出,转眼之间,已经是六年时间过去了。
贾珩心神恍惚之间,进入厅堂之中,此刻正堂当中,可见谢再义丶董迁丶蔡权丶宋源,此外还有范仪,这些都是他当初起家之时的老弟兄。
真正于密室当中,可计大事的,也就是这麽几位。
「节帅(王爷)。」几人纷纷向着贾珩拱手一礼,纷纷起得身来,声音整齐而有致。
贾珩点了点头,伸手虚扶了下,说道:「自家弟兄,倒也无需多礼,过来坐。」
谢再义和蔡权,董迁在这一刻落座下来,浓眉之下,目光诧异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斟酌着言辞,凝眸看向蔡权以及谢再义等人,朗声道:「离你我兄弟聚义,再到平定辽东,一眨眼,也有六年了。」
蔡权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一晃也有六年了。」
还记得他初来这座小院,彼时,他得遇节帅,从此平步青云,当真是风云际会,席卷天下。
谢再义浓眉之下,目中同样也有几许恍惚,从城门校尉至三等国公,如果无卫郡王,他绝无今日之富贵荣华。
贾珩容色微顿,眸光冷闪了下,凝眸看向谢再义,沉声道:「刚刚,圣上单独留下我,说是调整京营典制,将对人事有所调整。」
范仪手捻颌下几缕灰白胡须,浑浊目光当中满是睿智神芒,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古今中外莫不如此,如今新皇登基,自是要一朝天子一朝臣的。」
谢再义虎目中闪过一抹晦色,凝声问道:「节帅打算怎麽办?」
贾珩目光湛然,道:「未雨绸缪,静待其变。」
他自然不能说,白莲教已有人安排刺杀新皇,这种话哪怕是对亲信也不能宣之于口。
有些事儿,做得说不得。
当然,在场几人都是聪明之人,闻听此言,对视一眼,脸上皆有几许猜测。
范仪提醒了一句,说道:「王爷,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谢再义,整容敛色说道:「谢兄,我有一事相托。」
「在。」谢再义应了一声,郑重道:「王爷还请吩咐。」
贾珩目光咄咄而闪,低声道:「这几天,你和蔡权留驻京营,警惕这几天神京城中的动向,随时听我的命令。」
谢再义拱了拱手,道:「是,王爷。」
贾珩又凝眸看向不远处的董迁,温声道:「表兄,你这两天带着亲卫和贾芳随我出入左右,护卫宁荣两府并晋阳长公主府。」
董迁面色一肃,拱手应是。
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触。
这架势分明是山雨欲来。
而贾珩交待完毕,也不拖泥带水,快步离了柳条儿胡同,刚刚在宁国府厅堂之中坐定。
忽而一个小厮从外间进来,道:「王爷,宫中来了人,皇后娘娘说是有紧急之事召见王爷进宫。」
贾珩闻听此言,面色微顿,目光深深,说道:「我这就过去。」
想来是白莲圣母那边儿已经有了进展。
说实话,他对楚王已经忍耐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