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低声警告道:“外面兵荒马乱的,没事尽量不要在外面乱跑了,如今皇上远在辽东,杨玄感一呼百应,指不定……就真的变天了,万事须小心谨慎。”
长孙无忌颇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杨玄感趁着皇上东征起兵作乱,固然是钻了个大空子,可惜却出了昏招,竟率兵来取东都洛阳,要知道洛阳城是何等的壁垒森严,兵精粮足,就凭杨玄感麾下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别说十万,就算百万也休想在短时间内破城,时间一长,四方勤王的兵马就会赶到,甚至皇上也可能由辽东回军平叛,届时四面一合围,杨玄感便成了瓮中之鳖,败亡是必然的事,除非杨玄感幡然醒悟,弃东都而取关中,说不定还有机会成就一番霸业。
当然,母亲也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所以长孙无忌并未反驳,而是应允下来,免得娘亲担心。
天黑前,婢女侍书回来了,足足买回来五六百斤的粮食,足够一家子吃半年了,还有大量的薰肉、鱼干和咸菜等。
长孙无忌一见,不由竖起大拇指赞道:“观音婢此举未雨绸缪,当真是聪明之极,为兄早就听说近日洛阳城中百物飞涨,待叛兵杀至,物价必然变本加厉,所以建议舅父尽早囤些粮食备用,没想到观音婢的想法竟与为兄不谋而合。”
长孙无垢微笑道:“杨玄感来势汹汹,这场仗不知会打多久,多备些粮食有备无患。”
长孙无忌断然道:“不会太久,最多三个月,杨玄感若无法攻下东都,必然兵败身陨。”
高氏面色微沉,训道:“无忌,这些话在家里关上门自家人闲聊无碍,绝不可为外人道也!”
毕竟事无绝对,杨玄感如今一呼百应,士气如虹,难保这洛阳城中没有内应,若一举破城得了天下,坐上那把九五至尊的龙椅,那可不得了,无忌此番话日后若传到杨玄感耳中,即便无性命之忧,只怕也前途尽毁了。
长孙无忌微笑道:“娘亲放心,孩儿并不是没有分寸之人,知道在外人面前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
高氏嗔道:“是就最好了,须知病从口入,祸从后出,你父亲在生时便总是教道你多用两耳少出口,少说话多做事。”
长孙无忌肃然道:“孩儿谨记一直父亲的教诲,不敢稍忘。”
高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侍书,吩咐传饭吧。”
一家人吃完晚饭闲聊,侍书忽然醒起一件事,道:“四郎,姑娘,差点忘了告诉你们,婢子今日在街上遇见高公子了。”
长孙无垢微愣了一下,神色有点异样。长孙无忌讶然问:“长卿在涿郡任职,这个时候怎会来洛阳,你是不是看错了?”
侍书摇头道:“婢子虽然针线功夫不及姑娘,但眼睛犀利着呢,看得真切,就是高公子没错,他和一个穿青衣的蒙面女子骑着马从北市外面的大街上经过,好像有什么急事。”
“这就奇了,莫非长卿有紧急公务?”长孙无忌纳罕地道。
高氏却不着意地瞥了女儿一眼道:“吾儿也不必乱猜,高长卿若是有心,等忙完工事后说不得会上门拜访一番。”
长孙无垢的心没来由地急跳一下,低下头垂着眼帘不作声,脸上竟有点发热。
长孙无忌笑了笑道:“说的也是,长卿若是回了洛阳,定然会登门拜访舅舅的。”
…………
且说高不凡和杨青若两人骑马直抵越王府,负责把门的王府士卫见到杨青若到来,竟然直接就开门迎了进去,连通报都省了,可见杨青若在越王府中的确地位超然。
杨青若和高不凡被领到王府的会客厅,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匆匆赶来,朝着杨青若便恭敬施礼道:“鄙人见过青姑娘。”
杨青若点了点头道:“施管家不必多礼,本姑娘有事求见越王,烦请通报一声。”
这位施管家约莫三四十岁,面白无须,气质阴柔,估计是名太监,不着意地打量了高不凡一眼,这才答道:“王爷如今并不在府上,下午到尚书省理政去了,至今未回。”
高不凡闻言颇有些意外,越王杨侗是杨广的孙子,据说现在还没满十岁,正是撒尿和泥玩的年纪,竟然如此勤政?这天都快黑了,还没下班吗?
杨青若似乎并不意外,点头道:“那我走一趟尚书省,对了,这位是涿郡牧监高长卿,是与本姑娘一道来见越王的,麻烦施管家安顿一下。”
施管家闻言眼前一亮道:“鄙人道还道是哪位少年才俊,竟得入青姑娘法眼,原来是文武双全的蓨县才子高长卿,久仰大名啊!”
高不凡暗汗,被一名太监用那种钦慕的眼神看着,怪别扭的,拱手道:“施总管过誉了,长卿愧不敢当。”
两人寒暄了几句算是认识过了,杨青若估计是担心高不凡觉得被冷落了,招手把他叫到一边柔声叮嘱了几句才离开赶往尚书省。
杨青若离开后,施管家意味深长地看了高不凡一眼,这才微笑着道:“高大人请跟鄙人来。”
“有劳施管家了。”高不凡道谢一声,跟在施管家的身后来到一处独立的小院子。
这位施管家能坐上越王府管家的位置,自然是极有眼色之人,瞧出高不凡跟杨青若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不敢怠慢,给他安排了一座极为雅致的小院作为住处,在越王府中,能享受这份待遇的人屈指可数。
施管家微笑解释道:“反贼杨玄感起义作乱,毕日将兵临东都,王爷近日忙于政事,偶尔也会夜宿尚书省中,所以今晚未必回王府,有劳高大人在此暂住一晚,待王爷回来了自会安排高大人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