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风傲,你在等什么呢!”
一个烈火焚烧的小镇上,熊熊大火恣意笼罩着一地的尸体,有的都快被焚化了,根本看不出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但从战况上看,高手,清一色的高手!最弱的都有七品境界,拿到江湖上都是受人仰仗的好汉,可惜,这里遍地都是,一个个惨死的样子就像是地狱深处的鬼爪活生生抢走了他们的灵魂。
世间高手划分为武者九等,从一至九为内力修为境界,更有甚者,突破了那道极限门槛,迈入了更强大的武者世界,化天地元气为内力,这一世界又可分为通脉、闻道、入道、洞玄、天人。
通脉境,为武者之上锤凿身体的一个转折点,经脉畅通无阻,为可接纳天地元气的最大程度;闻道境,武者单修法门的意境,剑有剑意,刀有刀意,拳有拳意,意境亦可从领悟到小成,再到大成,最终修练至完美;完美的意境,便是入道境,醉心于独属于自己的武道之路;所谓洞玄,便是入道之后领会人与天地自然的力量;天人境,武林之中,至今尚未有人可堪悟。
“风傲,你还在做什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栋占地辽阔、装扮精妙的别院中,一地焦尸,火海翻腾,那些赤红的獠牙在狂风中乱舞着,想要吞噬掉还活着的一切生命。楼阁之中,四个年纪相仿的老头,不,也不算老头,大概也就刚抱孙子的年纪罢了,其中一个还是光头,居首的那个好像听见了一阵哭声,原本马上就要逃走的脚步顿了一下,旁边两人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大声嘶吼着。
“等等,我好像听见了小孩儿的哭声!”
另外三个人也侧着耳朵听着,“确实有,声音在那边!莫非还有活口不成!”
风傲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那墙角,翻开一块块掉落的墙梁和石块砖瓦,一个妇人怀中正抱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死死地护着他,就算自己拼掉最后一口气,也没有让孩子承受半点伤害。
风傲正要一掌结果了这孩子,但,看着那眼泪汪汪还在嗷嗷啼哭地婴儿,风傲想起了就在两年前自己一时疏忽导致儿子儿媳、还有那尚未出生的孙子,惨死在隐居的家中,他竟不忍心下手。
“你在等什么?此子被这夫人如此护着,必然是他的儿子,斩草除根,不能留!”
风傲看着他,“他不过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什么都不知道,留条命不可以吗?”
“既然你不肯动手,那就只能让他死在我的枪下了!”一杆鲜血累累的长枪破空而出,直指那婴儿的心脏。
可是,就在一公分就要刺入的时候,一个粗糙的老手抓住了长枪,无法再前进分毫。
“怎么,你也要留着这个孩子?”
那手的主人叹息一声,“唉,阿弥陀佛,今日已经大开杀戒,造成如此杀孽,虽是为苍生,但终究流血太多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什么都不知道啊,只是来到世界享受属于他的造化罢了,何必再取性命呢?老衲看,不如,放由他去吧。”
风傲抱起孩子,眼中也湿润了,突然,他感觉到了什么,猛地伸手查看,眼睛瞪住了这个孩子。
“天生通脉!”
老和尚也不禁动容,“或许这就是那一族人的血脉传承了吧,每一代人都如此妖孽啊。”
三人犹豫不决,持相对意见,想要杀却又不忍杀。
第四个人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三个,“唉,既然如此,不如听听我的建议。”
“你说。”
“今日双手确实血债累累,如若可能,这孩子可以留下,只要他不知道上一代的恩怨,又能如何呢?”
手持长枪的人还是霸道,“可是万一知道了呢!”
“想要不让他知道,最好的就是把他留在身边。”
“哼,你的意思是在自己身边养条狼!”
“我不是这个意思,从长远的角度看,他当然最好是一直活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也算是赎过我们的罪孽。可是,这样,未免太引人注目了,我们可以借他人之手养活这个孩子,至于以后究竟能走到哪儿,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而且,这可是天生通脉啊,武学天赋和他父亲、爷爷一样妖孽,如果以后能为我们所用,岂不是年轻一代又添动力,别忘了,今日一战,死伤无数,我唐国武者损失惨重,难免有的人不会蠢蠢欲动,秦毅,我记得皇室中,也就你一家子从军了吧,你难道就不想亲手调教一个能够继承衣钵、保家卫国的强者吗?别忘了,这孩子身上流着他的血,他原本也是皇族血脉。”
那人慢慢松开了手中的长枪,确实,如今的唐国内忧外患,高手又尽皆死去,总该有人挑起大梁,自己等人百年过后,能护唐国平安!
“你们这是在赌啊!”
“难道今日杀了他们全家几百口人,就不是在赌吗?你有证据真的能在联军攻唐之前证明他们一家人是死罪吗?”
深呼吸一口,“也罢,就按你说的办吧,江都优越繁华,希望他能托给一户好人家,健康长大,也算是一点弥补了。风傲,我不想现在看见这孩子,你去送走吧,记得留点钱给他养父母,回去之后,我会和陛下商讨此事的运作,他日再见这孩子,总该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和过程。”
一件江湖人没人再敢提起的夜晚,因为一个孩子,真的结束了,殊不知,这才是另一个人,人生的开始。
这件事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扑朔迷离?为何要对一家几百口人痛下杀手?又为何杀光全家之后内心却深感愧疚?这个孩子又将何去何从?如此疯狂夜晚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惊天阴谋?
十几年过去了,一切都早已烟消云散,已经没人记得那个夜晚发生过什么,江湖上和朝堂上因为某些人的强势干预和雷霆手段,终于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可是,那个孩子,失踪了。其中的缘由恐怕也难以一句话说的清了,只能静待事情的发展~
天灰蒙蒙的,刚下过一场大雨一般,泥泞中透着冰冷的小路上,一波又一波看似是成群结队却又匆忙散乱的行人疲惫地向前走着。
这是偏西部地区一个名为葬龙岭的一条不起眼的官路上,因为偏僻又常年没什么人经过的缘故,周围杂草丛生,林木密集,幽静的林中深处谁也不知道有些什么,这群人老幼妇孺皆有,眼神中透着悲凉,但深处却并无害怕之意,反而有着一股决然和战意。是啊,西南方的平夷城的百姓们,即便离开故土,但曾经祖辈守我国土、血战沙场的英气不灭。
“啧啧,晋国又擦边子喽~”一位长者无奈地感慨道。
与我唐国南边境相邻的晋国,历来火花不断,这一次晋国国丧,暗潮汹涌的权力角逐中,新上任的帝王宇文正为了立威建功,借助唐国开放经商的国策,派死士乔装打扮潜入平夷城,里应外合,趁我军不备之际派出精锐的骑兵团攻破城门,重燃战火。
一路行人一边缓步走着,一边小声地交谈着,周围有一队士兵护送,唐国的军人与百姓分开,有着自己的铁律和风骨,但军民一家亲的政治思想是唐国传统,百姓从未惧怕过不苟言笑的士兵们,士兵偶尔也会唠上几句。其中一个士兵眼光瞥见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说是小伙子,其实也大概有十五六岁了,个子冒得比一般人慢一点,看上去有些不合年龄的成熟。
“小家伙,这么闷干嘛?放心,要是真有人杀你,我肯定倒在你前面。”
他脚步顿了一下,抬头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地看了说话的士兵大叔一眼,只一眼就又低头往前走着。
旁边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说道:“这小家伙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也就前几天才来到平夷城,身上破破烂烂就这一身,有次看他可怜送了俩馒头,别说,虽然是个小乞丐,但这衣服料子倒是摸着让人挺舒服的,估计应该不便宜吧,咱这边境小地方的人还都没见过。”
“这举止,这神态,你确定是流浪的小乞丐?”
“我猜也不像,不过够倒霉却是真的,刚来就遇到了敌袭,唉~”
耳边一阵一阵的水声响起,小乞丐,不,是少年,慢慢在恍惚间睁开了双眼,尚未脱稚的懵懂加上身上的白纱遍布,让他格外的令人有些心疼。
“你醒了啊,”正在给少年擦脸的中年贵妇惊喜地说,少年的目光一直盯着贵妇看,没有说话,贵妇见此,心中有些猜测这少年的想法,也随之解释,“我手下人出门打猎的时候恰巧碰到你被野猪追赶,你俩正绕着树转圈呢,后来你晕了过去,手下人也赶到了,便救下了你”,贵妇没有半分不耐,一边擦拭着一边说着话,好像看自己孩子一般。
“谢谢”,少年口中艰难地蹦出两个字,然后想起身看看自己的身体,
“你可以继续休息休息,看得出你练过一点武术,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长期营养不良又劳累过度,身子较于常人弱了些,我学过医,所以把你带来简单治疗一下。”
妇人语气温和,眼神有着些许怜悯与悲痛,面容近人又带着微笑,看着她少年总是会不经意间忘却这几年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伤痛被温情取代,苦涩的心被一股暖意包围。
贵妇后又出去命人准备饭食和药汤,似乎身边没有小丫鬟,也是自己亲手给少年喂食,时间渐渐过去,天色也暗了下来,房间里的烛光时不时地摇曳着。
为了给他养伤,一行人在这小城里休整了大半年有余,一步也没离开过,还认他做义子。到最后,连那些侍卫们都一个接一个地整天打哈欠,实在是,呃,说不出来的感受。倒是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妇人经常带着他去逛集市、读书写字,偶尔还亲自带着他做游戏,做噩梦的时候还夜里抱着他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对他,对他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孩儿,会如此照顾、贴心,这在往常是从来没有过的。换句话来说,她早就知道了他的事,这番感情是从十几年前一个叫做同情的感觉而起的。
接触中,少年也知道了,原来,干娘来此是参加一位旧友的葬礼,那位故友好像是得罪某方势力全族被灭,那日恻隐之心大动也正好是赶上干娘对已故侄子(旧友的儿子)的惋惜与悲伤,恰巧自己的出现又让她想起往事,或许是上天冥冥之中的缘分使然,自己寻到了一份亲情,干娘也找到了一丝寄托。
这么一天,少年目光盯着夫人许久,说了一声:“干娘,给我换个名字吧,可以吗?”
贵妇听闻一愣,这孩子,他看起来很是单纯可怜,怎么会想到换名字,难道他知道了我接近他是有目的的?陛下他们都说我带着他最合适,是因为我多愁善感,又无子嗣,很容易被触动,更容易和他亲近,把他的思想给转过来,莫非是我表现得对他太好,他起了疑心?他真的怀疑之后,王叔说过,当场杀了他,难道我真的要~?可是这孩子从小就很可怜,我怎么下得去手。
少年并不知道自己干娘因为一句话,内心在飞速地做着判断,甚至一瞬间还动了杀心。
“我十一岁那年被赶出家门了,现在十五岁了,几年里一直流浪,你很善良,眼睛像我小姨一样,我觉得好像小姨又在看着我,我想再活一次,就跟着干娘,以前的事都不想了。”
第一次,少年第一次说了这么多字,脸色不变却又极为真诚,夫人看着他,些许过后,伸出手去抚摸着他的脸,声音略带颤抖着,“你这么小就离开了家,多可怜啊,听你三言两语说的丝毫没有感情,当年你父母该有多决绝啊!”
“我没有父母。”
夫人又是一惊,刚出生的孩子就有记忆的吗?
“我是小姨带大的,可是小姨后来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
夫人这才消去了疑虑,随即又高兴了起来,她原本找到他,就是为了带他回京的,好给他安排身份,没想到他对自己这么依赖,倒是不用去想那些稀奇古怪的点子了,直截了当又顺理成章。
“也罢,你我有缘,我又是你干娘,你叫我叫的这么亲热,我这个干娘就做主了,冠你干爹之姓,以后就叫秦君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