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里的热茶早就已经冷透了。
簪星倒了两杯茶给门冬和田芳芳,这二人在外奔波了一天,渴得厉害。二话不说先喝了两杯冷茶,田芳芳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顾白婴:“我和师弟今日一共去了五户人家,打听到的消息都记在这册子上了。”
顾白婴翻开册子,簪星将凳子挪到他身边,一起看了起来。
门冬年纪虽小,却写的一手好字。不过果如田芳芳所说,这册子里记载的东西,看起来确实派不上什么用场。
“当年之事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田芳芳道:“很多人都记不清细节。我们问了好些人,情况和昨夜遇到的死者差不离。都是独自在家中的姑娘被人吸干鲜血而死。”
簪星问:“可是这册子上怎么都没记载鲛人的模样?”
“因为没有人看到过鲛人。”田芳芳道:“那些遇害的姑娘被发现时,人已经死了,没有人看到过鲛人长什么样子。”
“鲛人是妖,”门冬道:“害死人之后自然会离开,寻常凡人又怎么可能抓到妖的真身?”
簪星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对,照这么说,见过鲛人长什么样的就只有四十年前鲛人被诛杀的皇室中人,但并没有人抓到鲛人行凶的样子。而且......”她看向地上那道濡湿的痕迹,说真的,她真的很难想象鲛人拖着一条鱼尾在地上爬行的模样。
顾白婴只看着手中的卷册。
门冬问:“师叔,你怎么不说话?”
“四十年前遇害的女子,全都是十八岁。”顾白婴突然开口。
田芳芳愣了一下,点头道:“是啊,这妖物真是会祸害人。姑娘家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我们今日去的一户人家里,人姑娘都快出嫁了,就在出嫁前一日被妖鲛害死,那新郎痛苦之下竟自绝跟随而去,可造孽了。”
“莫非,他是特意挑选十八岁的女子?”簪星问。
“是偶然吧。”门冬道:“前夜里遇害的那个女子,不是才十五岁吗?”
“或许是口味变了?”田芳芳一掌拍向桌子,愤然道:“这妖鲛可真挑嘴!”
“不对。”顾白婴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话,又翻了翻手中的册子,问田芳芳道:“你们今日出门,没有打听那些女子的生辰?”
“没有。”田芳芳摇头:“我们又不是结亲换庚帖,打听人生辰八字做什么?”见顾白婴的眼神越来越锐利,田芳芳的声音低了下去:“......忘了,师叔。”
门冬见顾白婴脸色不太好看,就问:“怎么了,师叔,这生辰八字有什么不对?”
“你们明日再跑一趟,拿到那些女子的生辰八字。”顾白婴冷道:“不要漏掉任何一个。”
他语气很严肃,田芳芳和门冬也不敢再说什么。此刻已是深夜,明日一早,田芳芳二人又得起早去打听消息,是以两人说了几句话就离开,先回屋休息了。
顾白婴也要起身离开。
簪星一把拽住他袖子:“师叔!”
“干什么?”他不耐烦地问。
“今夜那妖物偷偷跑到我屋中想对我下手,虽然中途逃走了,难保不会卷土重来。”簪星道:“连你都追不上对方,说明对方很强,我一个人可能打不过。”
“所以?”
“所以今夜要不你到我屋里来睡吧。”簪星答得爽快:“也好有个照应。”
“你说什么?”顾白婴不可置信地问。
“这屋里有两张榻,”簪星指给他看:“你可以睡那张宽敞的,我睡小的。又不是一张床,隔得也很远。应该没什么吧?”
“杨簪星,”顾白婴见了鬼似的盯着她:“你是女子,我是男子,怎么能同睡一屋?”
“你们修仙界这么严格的吗?”簪星道:“你就把这屋子当作野地,咱们一人睡一角不就行了?”
顾白婴深吸了口气:“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跟你睡的。”
簪星看着他,这少年紧紧抿着唇,铁青着一张脸,仿佛她说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沉默了半晌,簪星退一步道:“算了,不行我去找田师兄,他修为虽不及你,要真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这大晚上的,刚刚才被人摸进了屋,她还没有心大到马上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离耳国宫里的侍卫又实在没什么用,人都跑出三里地了,才有人来询问出了什么事,凉了都没人知道。
“不行!”顾白婴闻言,倏然看向簪星,怒道:“杨簪星,我告诉过你,宗门里不许双修。”
“我没有双修啊,”簪星无言片刻,道:“我们就是在一间屋里,睡觉。不修。”
“那也不行。”
簪星终于被闹得没脾气了,索性看向顾白婴:“那师叔你说怎么办吧?”
“你今夜别睡了,”顾白婴道:“在屋中修炼。”
簪星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师叔,就算我一夜不睡,离秘境开放还有几日,我总不能夜夜不睡吧?再说了,现在将精力用尽,待进了秘境,我拿什么跟赤华门的人争。介时你不会又说我给宗门丢脸?”
顾白婴抬眼看向对方。
这人站在屋中,看向他的目光坦荡极了,宗门里也不是没有贪图安逸的弟子,但既做了亲传弟子,还能耍赖得如此理直气壮之人,杨簪星大概是第一个。
她亦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居然连“一起睡”都说得出来,这要是换了一个人,那琴虫种子要易主可太容易了。
琴虫......
想到琴虫,顾白婴心中又是一阵气闷。
“师叔,你想好了没有?”簪星见少年眼中眸光变幻,一时也猜不透他心中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