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说着什么,一声声很急促的样子。远处有大块大块模糊的血光,她努力想要看清说话的人究竟是谁,眼皮却像是被黏住了似的,依稀能瞧见雪白的裙角,如云雾般轻柔。
全身都被禁锢了般难以动弹,似乎在往泥沼中一点点陷入,窒息的感觉越来越严重……簪星猛地睁开双眼。
弥弥偌大的屁股坐在她脸上,塞了她一嘴猫毛。
簪星动了动,这胖猫才意识到她醒了,不紧不慢地从她脸上踩过,走到了一边。
旁边传来田芳芳惊喜的声音:“簪星师妹,你醒了!”
簪星坐起身,看了看四处,疑惑地开口:“我怎么在这?”
“你在考核里受伤晕倒了,出了须弥芥子图后,是七师叔把你抱回来的。”田芳芳说到此处,激动起来,道:“簪星师妹,没想到你才是真人不露相,竟然凭一己之力击杀魔煞,成了本次考核第一!兄弟,不,姐妹,日后你成了亲传弟子,哥哥飞黄腾达,可就全靠你了!”
簪星过了好半天才明白田芳芳话里的意思,她问:“你说我击杀了魔煞?”
“是啊,你不记得了吗?”田芳芳意外,随即又点头道:“也是,想来你与那魔煞搏斗,也费了好一番功夫,不记得也正常。现在全宗门上下都在议论,太焱派近十年考核,第一次有人遇到了魔煞,你和牧师弟现在都成了宗门传说,新弟子越级斩杀魔煞,放在都州修仙界哪个门派,都是值得夸耀的大事!”
“牧层霄?”簪星一愣:“他也遇到魔煞了吗?”
“是啊,说来也巧,你们二人,同时遇到了魔煞,又都将魔煞斩杀。最后核算元力,牧师弟差你一厘,你第一,他第二。此次六师叔选亲传弟子,你和牧师弟,定在其中。”田芳芳一股脑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过,我也不差,我第三,凑合一下,说不定也能当个亲传弟子。”
这信息量有点大,簪星下意识地问:“华岳呢?华岳怎么样了?”
“你说华岳师兄?”田芳芳回忆了一会儿,道:“我听同门说,他在须弥芥子图里遇到了难缠的高等魔修,早早就出了局,不仅如此,似乎还被什么病症缠上,要想恢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别担心他找你麻烦,你成了六师叔的亲传弟子,有六师叔在背后为你撑腰,还怕什么?”
簪星轻轻松了口气,亡人冢本就是因瘟疫而生的魔冢,一旦被吞噬,自然也会被瘟疫缠上。不至于死人,却也会很麻烦,想来华岳近两年,是没心思在她身上了。
只是……她竟然成了第一,牧层霄成了第二?
别说是田芳芳,连簪星自己都感到意外。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田芳芳问:“六师叔跟我说,掌门师尊出关了。等你醒来,还得去见见掌门师尊。”
簪星想了想,起身穿鞋,道:“我感觉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去见掌门师尊吧。”
……
太焱派各位师叔,每人都有自己的法殿。如李丹书的法殿全摆满了丹炉,崔玉符的法殿到处都是符阵。月琴的法殿清冷雅致,玄凌子的法殿温馨又实用……掌门少阳真人的法殿,看起来就很符合掌门人的身份了。
金华殿极大极宽广,但并不显得空旷。朱色的长柱上细细雕刻了鸾鸟乘云图,长殿内铺了金色的毯子,毯子上以朱色丝线绣满了太极阴阳的图案,既热闹又华丽。
桌椅、长几则是深沉的暗褐色,丹楹刻桷,碧瓦朱甍。比起来太焱派常用的的高级灰性冷淡风,这个风格,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最喜欢的,庄重典雅中带着一丝喜庆的浮夸。
是以,当簪星看到掌门少阳真人时,才会大感意外。
和簪星想象中的不同,少阳真人并不是一个须发全白、慈眉善目如羽山圣人雕像那般的老者。他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生得十分俊美,只是神情极淡,淡得像是不属于这个世上。他有一头雪白的长发,垂至腰间,穿着一件暗朱色绣着鸾鸟的纱袍,袖子宽大,仙气逼人,站在此处,眉目如画。
簪星在心中暗暗赞叹了一声,原著里,可没说过掌门少阳真人是这么一个神仙俊男。
“簪星,”玄凌子见簪星盯着少阳真人不说话,就道:“快见过掌门师尊。”
簪星回过神,恭恭敬敬地对少阳真人俯身行礼:“弟子杨簪星,见过掌门师尊。”
少阳真人抬眼看向簪星。
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只要稍一试探,就能察觉到她根骨一般,修为也不算高超。她脸上带着点笑意,看起来性情不错,纵然右脸上有道疤痕,却未见自卑苦恼之色。宗门里讲究去“俗”,人人恨不得将自己装饰得不食人间烟火,而这女子,浑身却带着人间的鲜活,蓬勃朝气,令人印象深刻。
少阳真人微微勾唇,淡声问道:“须弥芥子图中,你击杀了一名魔煞,凭你筑基中期的修为,是如何做到的?”
簪星下意识地看向玄凌子:“师叔,你们没有看见吗?”
玄凌子轻咳一声:“当时掌门出关,我们都顾着看青鹤去了,一回头,你都出图了……”
谁知道那么短的时间里,簪星就将魔煞击败了?
簪星一愣,她原以为自己在须弥芥子图中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师叔们看了个清楚,没料到竟会恰好错开。这难道也是原著的陷阱?她心念闪动间,半真半假地回道:“我当时拿铁棍迎上,用了《青娥拈花棍》,那魔煞很强,我打不过,晕倒了,再醒来,已经在妙空殿里。田师兄告诉我我击败了魔煞这件事,起先我也不敢相信。本想让师叔们为我解惑,没想到师叔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崔玉符沉声问:“你自己也不知道?”
簪星点了点头。
“难道是歪打正着?”李丹书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运气也太好了一些。”
顾白婴抱胸站在一边,闻言挑眉道:“杨簪星,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秘宝,钻了比试的空子?”
簪星看向他。
这少年的目光里写满了怀疑,不过,他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