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尉……”
听到老董这番话,曹操彻底有些不懂了:你这不打算杀我,还给我烧饼吃、鸡汤喝,结果又不想要我的人?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害怕,局促地挪开一点儿脚步:你这死胖子,不会是想得到我的心吧?
不曾想,看出他惶恐的老董,笑得……更灿烂了。
“孟德不要怕,老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觉得你智谋深远、前途无量,留在身旁做些掾吏的杂务,实在太屈才了。”
“你仔细想想,问问你的内心,这一世究竟想要些什么?”
老董诲人不倦,循循善诱地调动曹操内心处的渴望:“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信念和规划又是什么?……”
“这些都是人生最宝贵的东西,万不能因一时的失败就此放弃。否则午夜梦回,你可是会后悔不已、抱憾终生的!”
“太,太尉……”如此关切入微的问询,犹如人生导师的开解和指点,让曹操不由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人到中年三十五岁,一睁眼不是卞氏说曹丕又闯祸了,就是年迈的父亲,写信说身体又不行了。
帐内的智囊武将都问自己要做什么,等自己拿主意;帐外又是士卒们不服管教,不懂当兵是为了什么……
好像每个人都来向自己要什么,从来没有人主动问过,自己又想要什么。从来不关心自己如此辛苦劳累、出生入死,要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不觉,曹操鼻头有些酸。
但终究是当世枭雄,情不自禁后很快又振奋精神,声音哽咽却强撑着坚定道:“太尉,某其实早就想好了,就是欲以干戚济世!“
“只不过今日得见太尉,更明白行此路要坚守内心,不顾外界乱言,并心勠力方能还汉室个朗朗乾坤!”
“好,不愧是当世英杰,人中之龙!”
老董重重一巴掌拍在曹操的肩膀上,道:“人生一世,自当如此排除万难、百折不挠将信念贯彻到底,方不负乱世里走一遭!”
“否则庸庸碌碌,浑浑噩噩,人生直至终了都不知自己意欲何为,该是何等的悲哀和遗憾!”
曹操闻言不由精神一震,随后看了一眼周围的残兵败将,气势又颓靡起来:“太尉所言不差,然时也命也。如今某说白了只是太尉阶下之囚,还谈什么信念与坚守?”
“正因穷困,才要愈坚,不可坠青云之志呐。”
说起这话,老董似乎深有感触:“人生就是如此,大起大落落落落落……呃,一般就落个没完了。”
曹操正专心听着,想要从中汲取力量,没想到老董忽然跑偏,顿时让他的脸戴上了痛苦面具:“太尉……也不用如此真实吧?”
“咳咳……”老董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改口道:“孟德误会了,老夫的意思是,既然已经在谷底,无论怎么走都是在向上。”
“既然如此,就直接重仓冲进去,梭哈是一种智慧!”
看老董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曹操当时感觉有些错乱:太尉,是我人在谷底,又不是你,这么激动干啥?
还有,梭哈又是个啥?
“听不懂?……”见曹操一脸茫然的样子,老董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这有何听不懂的,来,老夫直接掰开揉碎了跟你讲。”
“如今汉室衰微,孟德也是看得见的吧?造成这一系列的原因,也不用老夫过多解释吧?”
说起这个,曹操才有了些信心,道:“某也曾想过,大汉沿袭百年至今日薄西山,非是简单的桓帝昏庸、灵帝暗弱,施政不明。甚至好几家的外戚以及层出不穷的宦官与党争,也都只是表象。”
“真正的内因是肌理已然被病瘤侵袭,日渐庞大的世家大族和豪阀,鲸吞蚕食着百姓的田产,导致豪门阡陌千里,贫者竟无立锥之地。”
“如此再有天灾、动乱、疾病瘟祸,走投无路的百姓可不要揭竿而起。朝廷又无力镇压,继而不得不给予世家大族更大的权力,循环反复才导致皇权旁落,天下大乱!”
“哎呀,孟德大兄弟,老夫果然没看错你!”
听闻这话句句说到自己的心坎儿上,老董激动地一拍大腿:“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老夫……老夫与你拜个把子吧?”
曹操此时委屈地揉着大腿,神色幽怨极了:你激动归激动,能拍自己的大腿行么,都特么拍我两回了,挺疼的!
还有,刚才不是还说跟我父一个辈儿,怎么现在又要同我义结金兰?
想了想,他还是拒绝了此等好意,道:“太尉既与吾父一辈人,某自当以‘叔父’待之,不知太尉可嫌弃否?”
“不嫌弃,不嫌弃……”老董还是激动,道:“呃,那个‘叔父’还是有些远,你看奉先、懿儿、钧儿都称呼老夫‘爸爸’,孟德若是不嫌弃,也一并称之如何?”
“爸爸?”
“嗯,这是塞外异族对敬重年长亲属的尊称,就跟项羽称呼范增为‘亚父’差不多。”老董一点不脸红,信口胡诌。
“爸爸厚爱,孩儿岂会拒绝?”曹操何许人也,能屈能伸,当即就坡下驴。
“好,好,好!……”老董高兴得一键三连,看曹操的眼神就不一样了,道:“今既已是志同道合的一家人,老夫也不能吝啬,需送孟德些见面礼才是。”
说着看了看远方,嘟囔道:“怎么还未至?”
话音刚落,便见山脚处转来一军,正是太史慈一部。各个喜气洋洋、志得意满地带着俘虏走来。
其中六人还挑着担子,夏侯惇、夏侯渊和于禁手脚被缚,吊在渔网中如抬黑猪般被抬着,那姿势……简直羞耻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