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里,徐元都静静躺着,虽说喝过药,状态恢复了不少,但老妪始终不肯让他有太多的运动,天天叮嘱着他要安心静养,哪怕是他能够下地了也很少会允许他到院子里。
对此,徐元也没有多说什么,通过几天的了解,他也大概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了解了如果自己的存在被村子里其他的人知道会是怎么的结果,这一点他并没有质疑,从进村子的那天起,他就已经有所感受了。
不出去便不出去吧,反正这体力还没恢复好,在家躺着也能更快痊愈,届时就算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大不了找个机会逃走就是了,只要不给这善良的祖孙二人惹来麻烦就行。
而相处的几天,徐元也渐渐了解了有关于韩蛮的事,同时也或多或少知晓了一些老妪的辛酸往事,对此他深感同情,也愈发敬重老妪了。
就这么过了近半个月,吃完了药,徐元这身子精力都好了个七七八八,虽不说生龙活虎,却也比当初那副模样好了不知多少。
这天夜里,老少三人围坐在桌前,吃着不多,但却很扛饿的饭食,那是少半盆面糊,在此之前徐元莫说吃过了,根本是连听都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等粗陋的饭,甚是寡淡无味。
但真正体会过饥饿的徐元自然不会嫌弃,更何况,哪怕是再差的饭,对于这祖孙二人都是极为珍贵的,连命都是他们救的,徐元自然没理由嫌弃饭菜的不可口。
老妪看着徐元渐显红润的面色,欣慰地点起了头,拾掇干净的徐元哪里还像是个小叫花子,也就是这身行头不配,换上些好衣裳,准保得被人当成大户人家的孩子。
老妪并不知晓徐元的身世,后者也仅是告诉她是为了躲避仇人追杀才逃到这里的。
他并不是有意欺骗老妪,相反,他是为了这祖孙二人着想,毕竟此处距离凉州并无多远距离,倘若海沙帮不依不饶追杀而来,势必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他这才撒了个谎。
“奶奶,我这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儿我就离开了,这些日子给你和韩大哥添了不少麻烦,真的很谢谢你们!”
正吃着饭,徐元却突然放下碗,冲着老妪真挚地说了这么一句。
老妪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韩蛮倒先不乐意了,一摔碗筷,怒冲冲吼着。
“不许走,你不能走!你是我弟弟,这里也……也是你家,我不让你走!”
韩蛮说的不甚流畅,但却很真诚,徐元当即忍不住红了眼眶,微微抿着嘴。
片刻后,他才对着韩蛮说了句。
“韩大哥,你和奶奶都是好人,我不能连累你们,而且,我留在村子里迟早会被发现,万一他们不依不饶,牵连到你们我会过意不去的!”
他不知道韩蛮能不能听得懂,但是他相信,韩蛮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的,哪怕他不知道为什么,但通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发现韩蛮虽然憨傻,可心却很灵,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于常人罢了。
果然,韩蛮像是听懂了徐元的话,可还是不依不饶地抓着他的衣服,满眼期待地看向老妪。
“孩子,你有地方可以去吗?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咱这地界还好些,听人说,除了雄州可就几乎都是乱世了,你一个孩子能去哪儿啊?”
老妪没有明言,而是反问了一句。
但她这一问落下,徐元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片刻后,方才摇了摇头,沮丧地说了句。
“我也不知道,我爹临走前告诉我,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我能够找一处安稳的地界,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我想我应该听他的话吧,找一个可以安生过日子的地方。”
当然,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在安稳度日之前,他必须要替老人、替那些死去的人报仇,哪怕他已经决定按照父亲所说不去习武,但他也从没打消过这个念头,特别是当老人也离开了自己后,他这个复仇的念头就更加强烈的。
只是,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没有一点头绪,安稳的地界在哪里?能够并且愿意帮自己报仇的人又在哪里?
看着少年茫然的模样,老妪轻轻叹了口气,她能看得出来,徐元的身上必定有不为人知的辛酸事迹,但徐元不说,她也不会过问。
放下碗筷,老妪才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
“孩子,你现在的身子还没恢复好,万一路上遇到危险可怎么办啊?还是再在这里歇几天吧,等身子彻底好了,到时候不管你是留下还是离开,奶奶都不会拦着你。”
既然徐元喊她一声奶奶,于情于理,她都不忍心徐元出事,但有些事她也无可奈何,只好尽自己所能帮帮这个身世同样惨淡的少年了。
徐元听着老妪语气中浓浓的关切之意,眼中隐有泪花闪烁,紧紧抿着嘴,片刻后,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好了,快吃饭吧。”
徐元轻轻应了一声,这才拿起碗筷继续吃了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略显沉重,直到关灯休息,也没有人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各有心思般独自思索着。
屋子里仅有的一张火炕算不得大,三个人躺在上面便挤得满满的,担心挤到老妪,徐元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听着耳旁响起的呼噜声,他却是久久难以入睡。
睁着眼,望着漆黑的屋顶,徐元就这么出着神,脑海中不时闪过血腥的一幕幕,擎岳等人身死、那缓缓关上的城门、老人的那一声保重、父亲信上的每一个字……
每一幕都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他的心上,闷声在心头回荡,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有无数次冲动想要返回身寻海沙帮报仇。
但是,他忍住了,连老爹堂堂气境强者都不得不隐姓埋名选择逃离,他一个连力境都不曾达到的人就算是回去了又能做得了什么,无非是白白送死罢了!
一想到这里,他心底那习武的念头就愈发热烈,但每每这个时候,老爹那一句希望自己永远不要踏足武道又浇灭了他的热情,从小到大,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不知所措过!
回忆落下,他轻呼一口气,甩掉那些往事,开始思索起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该何去何从。
这里他终究是不能久待,他不知道海沙帮会不会来追杀自己,倘若真的追杀而来,以他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抗,那样的话老人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因而他必须走的越远越好,远离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