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成府衙中因为总兵张明秩的到来已是换了一副模样，巨大的行军沙盘占据了往日刘襄垣审案的大堂，陈列其中的武器架子也是霸气十足，凛凛地泛着寒光。

然而现在的情形却又将一切转变，趾高气昂地张总兵已是倒在了血泊之中，而那面色惨白的来人身旁正立着两个没有生气诡笑的纸人娃娃，尖声怪气地说道。

“在下巽风门三带行者陆玉生，是奉命前来清缴北方余孽的，当然你和张明秩都在此列，只不过我对你有些好奇。

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中的天下知，为何还要冒着杀头的危险来到北方给半月盟做事？这些年过去了，你还没有看清这些反贼的嘴脸吗？”

说话片刻间，纸人便消失不见，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般，只剩下了陆玉生和刘襄垣。

“反贼？我看你们才是最大的贼子！分明是武道中人，却要去那极会助纣为虐，你可知道极会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

荒淫无度的军队欺男霸女，在北方十六镇胡作非为，你极会最是引以为傲的律法可有一天管过！张明秩这畜牲早就应该去死了！”

刘襄垣见事已至此，自知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是不可能从三带高手手中逃脱的，便不再抵抗，而是将积压在心中多年的怨怼发泄了出来。

“多少年轻的姑娘被抓进军中侮辱蹂躏，而贫穷人家一家希望的男丁也要被充军去当送死的白兵，身在高位的你们可有一天体察过民情。

自从和平条约签订以来，你们所谓给世间公道地将府衙设立到所以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是为了要让森严的律法去约束每一个人，为百姓做主，但是你再看看张明秩是有多么无法无天！

你军部的沈一鸣又是有多么无法无天，你们只不过是用权力代替了武力成为新的统治方式罢了，所谓的人人平等根本就是空话！”

“这就是你不惜牺牲自己都要完成的梦想嘛，我可真是钦佩你的伟大，一个强力而规范的统治机构，总比起那些只会拳脚的莽夫们好得多，要说军武的混乱，还不是因为武力至上遗留下来的问题，和我极会推崇的平权有何冲突？

越是巨大的参天大树，就免不了其中会有些蛀虫老鼠，这和本身向着天空生长的大树可没有任何关系，难不成大树会因为几个不起眼的虫洞而崩塌吗？”

陆玉生乃是巽风门内门出身，一身高强的武艺并没有让他在门中也是平步青云，年轻时候便成就了最高荣誉三等高手。

但是因为巽风门的归顺，让他不得不成为了极会的一员，并且被门中安排到了筑部当差。

筑部顾名思义，乃是司职造桥修路的专职机构，汇聚着天下建造之材和大量因天灾和内战战事流离失所的贫民劳工。

若不是极会规划的造桥修路资金，这些贫民落入南都下游鸠场都算是好的归宿，至少还能活着，否则他们便只能活活饿死。

尝尽人间冷暖的陆玉生反倒变得不近人情，对待这些劳工都一视同仁，不会因为谁家多战死了一个儿子，或者谁家孩子生了重病便去偏袒。

因为他深深知道这样的帮助是毫无意义的，真正需要改变的是这种扭曲的武力至上观念，若是没有能够制服对方的实力，便只能任人宰割如同蝼蚁，这是陆玉生不想看到的。

“这不过是给你们作恶找的华丽衣裳罢了，但是再华丽的衣裳也难掩其下的肮脏污秽，极会就是一个压榨百姓，断人生路的地方，用科举迷蒙所有聪明人的双眼，这样便能让你们的统治坚固难移，今日我随死，但也有幸看穿其中一二，算是死而无憾了。”

刘襄垣从怀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猛地就向着自己柔弱的脖颈插了下去，一道鲜红的血迹混杂着铁锈的橙红，浸染了他的极会官服，让上面的滑鱼纹样斑驳不清。

陆玉生看见了对方出手自尽的动作，然而想要阻止却根本来不及了，他心中自然是认可刘襄垣才会留他一条性命，只不过这乱世中，立场还是最重要的东西。

这时他的膝盖开始微微作痛，想必是之前与韩无量一战中，被对方反应过来用枪杆接住了他的飞膝，才让他落下了此伤。

现在李不言给他的两个任务才完成了其一，另一边的韩无量进到顺成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和踪迹，这让他不禁有些担忧起来，前线的那些军部兵士能不能拖到自己找到阴阳鱼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