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面色沉郁,他看着场间诸公争吵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先是冷哼一声,再说道:“诸公现今在此处争吵有何用?反而是伤了和气,今日我召见诸公过来,可不是来结仇的。”
王导今年方才五十岁,但是头发已经是发白了,看起来像是花甲之年的老人,不像是五十岁的人。
不过王导一身青紫,多年身居高位的气质释放出来,夹带着琅琊王氏的余威,还是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了。
“邵陵郡公确实有反意,但毕竟还没有反,还有挽回的余地,若是逼迫,反而让苏峻真的逼反了。”
中庸之道,得过且过,一向都是王导的人生信条。
只要能够维持现状,妥协又如何?
就如同现在的皇室,现在的局势一般。
他琅琊王氏出了王敦谋逆之事,那又如何?
换在其他朝代,那自然是要诛九族的,然而明帝只是诛杀了贼首,非但没有惩戒琅琊王氏,反而还主动与琅琊王氏和解。
为何?
维持稳定。
稳定压倒一切。
若是南边乱起来了,北面大军压境,那南面维持的脆弱平衡,也被推翻了。
届时就不是脸面的问题了,而是身家性命的问题了。
“只是...”
尚书令卞壶面色沉郁。
“中书令昨日与我商议,准备以大司农的官职,召回邵陵郡公,以现在的局势来看,苏峻绝对不敢回建康,而中书令一再逼迫,恐怕邵陵郡公叛逆之事,便就在眼前了。”
“我会再去劝中书令。”
王导眼神闪烁,此刻他面色平静,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若是庾亮那人听劝,我等还至于到此处来?”
西阳王司马羕嗤笑一声,他将身前的酒樽端起来,狠狠地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口。
“司徒难道没有劝过庾家子?苏峻奸诈多疑,必定不肯奉诏前来。山川原野中,可以躲藏毒虫猛兽,苏峻在外,还不至于马上发难,应暂时包容不惊动他。”
司马羕冷笑一声,说道:“该劝的,司徒劝了,尚书令也劝了,难道领军将军、侍中没劝?便是与庾亮关系密切的温峤都劝了,可能改变他的主意?”
哐啷~
司马羕将酒器直接摔在地上,说道:“庾亮刚愎自用,诸公心知肚明,何不利用这次的机会,将如此狂悖之徒赶出台省?让诸公可以掌控中枢,辅政陛下?”
众人沉默。
“你们心里都是想的,然而都不敢说出来,一个个自称忠臣,呵呵呵~”
司马羕冷笑一声,他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对着王导以及场中诸公行了一礼,说道:“所谓之道不同,不相为谋,本王告辞了。”
“西阳王留步!”
卞壶还想挽留司马羕,荀崧轻轻摇头,说道:“西阳王要走,我等难道真的拦得住?就算是拦得住人,也改变不了西阳王的心意。”
“这...”
领军将军陆晔、侍中陆玩两兄弟对视一眼,具是无话可说。
而这个时候,西阳王司马羕已经是离开琅琊王氏府邸后院了。
“罢了。”
王导也出来表态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环视众人,说道:“邵陵郡公之事,我等确实还需要争取一二,诸公在朝中多有声望,不若我等书信一封,言明大义,劝告邵陵郡公,万不可被奸邪之人蒙蔽,以至于做出悔恨终身之事。诸公以为,如何?”
联名书信?
卞壶荀崧等人互相对视一眼,没有马上应承王导。
他们现在心中有些抓摸不透王导现在的想法了。
难道...
司徒王导想要复起?琅琊王氏要正式与庾家争权了?
若真是如此...
他们此番写了联名信给苏峻,庾亮会不会误会?
政治自然是有同盟这种说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