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林白石冷哼一声道:“我大哥不需他们妙净门的人拜祭,若拜祭,便拿着妙净门的人头来给我大哥斟酒才算有心意。”
林茂海见妙云面露阴沉之色,但却并不反驳,暗赞妙云涵养,但若再任由着此子闹下去,却丢了苦石派的脸面,便沉声道:“白石莫要如此莽撞,你大哥之死尚有诸多疑点尚未查清,还要慢慢详查。”
便在此时,那侍立一旁的焕峤突然娇声道:“是啊,大公子之死多有蹊跷,那日听说妙宗主也曾来过,此后妙家二公子方到,却不知大公子是蒙了谁的黑手?”
焕峤此话一出,众人心中都一寒,此话说的极为巧妙,听上去说的确是实情,也未曾明指二人行凶,但将二人前后而至与林泽之死混在一起讲完,却正是暗指相互关联,那大公子林泽之死的凶手,便必在妙净门之中了。
那林白石听闻此言,果然勃然大怒,无视林茂海劝阻,双拳一挥便冲着妙云面门而去。
妙云自此人进了屋,便早有防备,此时便转身后辙,身子旋了一旋,轻巧地避过此招。那林白石一招未挨着妙云衣角,更是怒气冲天,回手“啪”的一掌便将妙云的座椅拍碎,那座椅乃实木所制,若一掌下去,拍成两截倒也罢了,但林白石这一掌却将一整张木椅变成齑粉,却是骇然。
赵溯见状,心中一惊,没想到林茂海还有这么一个武功超群的儿子,妙云的功夫自己虽未见过,但若论强力,怕也不是这憨儿的对手。但自己却因隐藏形迹,不可轻易出手相帮,心中不由焦急。
妙云见他出手狠辣,势要致自己于死地,便不再犹疑,“嗖”地一声拔出佩剑,迎向林白石。
林白石此时仍是赤手空拳,却丝毫无惧怕之意,见妙云长剑奔着左臂而来,大吼一声,右拳竟冲着佩剑而去。妙云这一招本是个虚招,只是想逼他回身闪避,没想到此人竟以一只肉拳来抵自己的剑峰,一瞬间心中动了万千个心思:自己此次前来是借着吊唁之名,寻机会调解两派纷争的,昨夜爹爹一时出手不慎已杀了林茂海一子,若自己此时再伤了这个傻儿子,怕是更加深了两派矛盾……
便在林白石右拳马上便要与剑峰相触之时,妙云“呼”地一声生生将剑锋上挑,只以剑柄迎向林白石拳头,二人相交,妙云只感到如同击打在大石上一般,只震得虎口生疼,不由地眉头一皱。
那林白石却是毫无顾忌,全不因妙云撤剑而心存感激,反倒是趁着妙云临时变招的空档之机,左手一记长拳“呼”地一声奔着妙云肚腹而去。
遇到这样的招式,一般使剑之人只需将长剑回撤,挡在肚腹处,那攻击之人,无论是以拳或掌,终是肉长的,便会主动回辙,再换他招。
妙云习惯性地便要长剑回辙,突然想到刚刚此人丝毫不在乎以拳触剑之事,这一剑回辙的便晚了。而林白石这一记长拳去势既猛又快,眼见避无可避,妙云一咬牙,左掌反转,迎着林白石的拳势击出,正是“撞波掌”中的一势,名为“骇浪击石”。
林白石的拳头正如那巨石一般,而妙云此掌却如骇浪,大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之感。两者相击,妙云掌力不减,却变掌为爪,扣住林白石的拳头,只见妙云一扣一反,左手便捋着林白石手臂上的“手少阴心经”诸穴一路向“极泉穴”滑去,整个人顺着爪力如一道水流般迎着林白石左胸而去。
这一招也是妙净门的“渠穴十二法”中的一式,名为“上善若水”,讲究得便是如水一般,只依着对方的势头而行,绝不硬打硬拼,但却可制敌于无形。妙云见林白石出招,便知此人走得正是阳刚一路,以“渠穴十二法”相击,正是以柔克刚之计。
林茂海初时还想喝阻,但见妙云出招精妙,却改了主意。这个二儿子打小与自己不亲近,且一直养在别院,未曾得过自己教导,不过有些蛮力,技法却是平平。
妙云是个心思通透之人,此次亲来自为调和矛盾,断不会伤了林白石,此刻倒是细观妙净门武功的最好时候。
那妙生老儿向来阴险,虽一心钻研功法,却很少以新招式现于江湖,自然是有意在四年一届的“品剑会”上亮相夺魁的意思。妙云刚刚的两招,便极有新意,想来便是妙生新创,此刻正好提前窥探,届时比试便可有应对之法。
想到此时,林茂海倒心思安定下来,缓缓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吹散茶叶,慢慢啜了一口,双眼如神地盯着场上二人,倒观赏起来。
林白石此前一掌击碎木椅,引得妙云、赵溯大惊,以为此人功法深厚,极难应对。但见他行武却丝毫不成章法,一掌一拳均未带出内功来,方知此人只是天生神力,却无内力,倒好应付。
二人这一来一回已斗了十数个回合,妙云从最初的惊诧骇然到此后已是应对自如,只是那林白石拳拳生风,咄咄相逼,却一时不知如何制住他方好。
那林白石精力充沛,丝毫不见疲态,只是因屡屡出手却连妙云的衣角却不曾摸到,不由地更加气恼,只听他大喝一声,两眼圆睁,猛地双拳齐发,连连向妙云奔去。
虽说林白石并无内力,但其臂力惊人,妙云若被他重拳挨上身,怕也得重伤。妙云见他拼了命,更不敢怠慢,眼见拳风已至,便以剑鞘作棍,分别打向他左右手臂的“少海”“曲泽”“尺泽”等穴,这一下快击快打,林白石连着挨了几下,口中不由地连连发出“啊!啊!”之声。
妙云趁林白石尚未反应过来,一柄“长棍”连连击中的同时左掌横空而出,正中林白石前胸的“膻中”穴。“膻中”穴位于人体前胸正中,为任脉之要冲,任脉诸穴均气汇膻中,轻击后便会内气散漫、神志不清。妙云此举正是欲让林白石暂时没了气力,不再一味儿蛮缠。
妙云一击即中,便收了五六分内力,只留下三四分,料想这一下只可使他暂时无力昏厥,却不致死。
那林白石初被击中,大叫一声,显见也是疼痛难忍,但脸上初时尚显出怒气来,右腿向前一步,身体前扑,似乎要压向妙云,却便在此刻,突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像一座石塔般轰然倒下,横卧在妙云身前,竟一动也不动了。
妙云不禁起疑,自己掌力使了几分心里清楚,这林白石体形硕大,身高八尺有余,又兼体魄雄壮,怎会一击之后便瘫软至如此之状,刚要上前查看,却听厅外突然传来一句焚音:阿弥陀佛!
林白石突然倒卧在地,众人均惊讶不已。毕竟是亲生儿,林茂海心中一震,“腾”地站起,正向着林白石处躺卧处疾去,忽听屋外传来这一声,不自觉地顺声望去,果然见到熟悉的面孔,顿时心生希望,迎着来人而去,边走边道:“大师,来得正好,快,快,来看看我儿是怎么了?”
只见屋外此时走进一人,身穿一领锦襕袈裟,头戴嵌金花帽,手持雕花锡仗,其上群龙缠绕,细观之下,竟是以万千条金缕丝杂编而成,那龙头上以两粒翠绿的玉石作眼,那玉石虽因扮作龙眼故而不大,但极为青翠,便是在这厅中暗淡光线中仍是发出摄人心魂的幽绿之光来。
妙云见状,回顾赵溯,见赵溯向她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此人来历。妙云见状便退了几步,回至妙净门众人前,静观其变。
那来僧大约五十岁上下,身材较一般人要矮小几分,便却通体露出一股子静气来,让人一望便通体舒畅,极愿与之亲近。似乎此人所言所行便必是正道,便该听从一般。
这僧人虽穿锦持玉,却毫无庸俗之气,反倒如同这些物件不过是些寻常之物,无甚不同,倒使那些起初心中因这些闪金贵玉之物而心生异意之人不由地有了愧意,反觉得自己眼中只有这些俗物,倒正是尘世俗人。
那老僧见林茂海亲迎而来,便施礼道:“林施主有礼,贫僧是听闻贵府中林大公子昨夜归了我佛,故而前来。愿在林大公子中阴之时,行七七四十九日超度之法,以《地藏经》助林大公子记功德,得超生。”
林茂海见状,赶忙还礼道:“大师,真是慈悲为怀!”只简单寒暄一句,却不敢耽误,忙道:“大师来得正是时候,快请大师帮我的二儿子探探脉,看可还有救?”
那老僧此刻也瞄到倒在地上的林白石,便也再无二话,来至林白石身前,将他翻转过来,却见林白石此时身体已经瘫软,面色青紫,双唇惨白,眼睛却仍怒睁着,显见当时心境仍是极为愤慨。
老僧伸手上前为林白石搭脉片刻,又定定地看了看林白石后,缓缓站起,双手合什向林茂海道:“林施主节哀,二公子得我佛召唤,已去往西方极乐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