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缓死亡,却不能延续生命?”
仔细揣摩着这一句话,荆何惜逐渐进入了沉思的状态。
虽然这话乍一听像是个病句,并且还是从郑盘这样的车夫口中说出来的,但荆何惜的态度仍旧很认真,并没有丝毫轻视与否定之感。
与此同时,郑盘同样专注,只不过是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与手上,而不是像荆何惜那样思虑起远方。
尽管他才是说出这番话的人,但以其生性豁达的性格,原本就不会轻易伤春悲秋,更不会轻易悲天悯人。
故而车轮滚滚,马蹄阵阵,他的异样情绪也随之隐去。
在他的操控之下,这一辆豪华马车很快穿过前方岔路口,进入城南小道的范围。
……
当车马已然在这条小道上穿行了大半柱香的时间,荆何惜似乎才逐渐回过神来。
虽是秋季,并无风雪萧瑟之意。
却有类似琴音的刀鸣突然响起,散发出一股凛然杀机。
郑盘显然也是注意到荆何惜背后双刀的再次异动,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的同时,也是主动传音问道:“荆公子,又怎么了?”
见荆何惜默不作声,他又连忙补充道:“其实方才我也只是简单地发表下意见,噢不……应该说是牢骚……你这样的大侠,没必要因为我这种小人物的几句牢骚话,就作茧自缚,画地为牢吧?”
又一次被称作大侠,荆何惜的脸色仍是控制不住发生变化,然而依旧不是什么喜色,反倒是介乎秋冬之间的冷意:“老郑,你还真会褒词贬用,卓兄是不是从不给你什么武功秘籍,亦或者仙法典籍,只是让你跟着他读书识字啊?”
“咳咳,那也不至于,再者,我这句话也并非褒词贬用,而是发自内心的称赞。”
说完,郑盘清了清嗓子,接着又咳嗽了几声。
荆何惜道:“我进入新仙道的领域并没有多久,仙法与武道真气在体内共存,犹如龙虎相争,绝非稚童嬉戏,如此情况下,一句简单的话,都可能影响它们的走向,更别说是刻意的恭维了。”
郑盘目光闪动,缓缓道:“荆公子,听你的言下之意,是在说你背后双刀的异动,跟我有关了?”
荆何惜摇了摇头,随后道:“这方面我占九成,你占半成都不到,所以这部分可以忽略不计。”
郑盘好奇道:“还有一多半去哪儿了?”
荆何惜道:“那就要问你家公子了。”
他这句话不再是魂力传音,而是从口腔发声。
所以这一刻,他的喉咙也在跟着滚动。
而他口中之人,所指明朗,郑盘立刻不做他想,脑海中浮现出了卓御风的身影,忍不住笑了笑:“这样一说,倒也合情合理。”
蓦然间,骏马嘶鸣,车轮转动的速度也跟着加快,在松软的泥土地上留下更深的很久。
原本要闭目打坐的荆何惜忽而停止凝神静气,话锋一转,问道:“莫非近日以来,阴雨连绵?”
“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这时郑盘也干脆不再使用传音术,毕竟是到了城南小道,无需担心那种隔墙有耳的事情发生,所以他也大胆随意了一些。
荆何惜快速道:“若近日没有阴雨连绵,这城南小道又为何处处泥泞不堪?虽然花草上并没有被浸湿的痕迹,但空气中确实充满了湿润的气息,这同样是件怪事。”
郑盘笑道:“你果然是一个善于观察的人。”
荆何惜道:“比起处心积虑,察言观色,无疑要轻松许多。”
郑盘又道:“其实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贪图轻松的人,只要是你认为应该坚定不移去做的事情,那么即便眼前不是通天大道,而是狭窄小路,周围甚至还有荆棘丛生的灌木,你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上前去,披荆斩棘,对吧?”
荆何惜气息陡然变化,随后道:“老郑,你此刻的谈吐愈发像卓兄了。”
郑盘倒是神色如常,不紧不慢地说道:“或许这恰恰证明了,他给我的影响比想象中的还要深。”
荆何惜不禁道:“可你连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都不知道,被这种力量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你就不会有一丝不安心吗?”
郑盘道:“正是因为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所以跟他相处的时候,他身上的神秘会给我带来更多的乐趣,仿佛一种魔力,将人深深吸引住。人这种存在,生来就是爱慕自由的,并没有人天生就拥有绝对的忠诚。所以我愿意这样侍奉在他的身边,大概也与这种魔力有关系。”
荆何惜逐渐会意:“虽然你们两个是不同的人,但你们的性格都堪称古怪。这样的你们能被一条纽带联系在一起,倒也不足为奇了。”
郑盘道:“然而在这条纽带上,与他关系更深的是你,不是我。有很多我并不了解的区域,并不知道的信息,你都了如指掌,无比清晰。”
对此,荆何惜不置可否,随着他的吐纳方式愈发纯熟,周围隐隐散发的气息也愈加雄浑。
郑盘忽而道:“不说话,便是默认。荆公子,容我大胆地推测一下,这样的你其实更应该是个解答者,而不是提问者。”
荆何惜的神情显得有些微妙:“难道你也想问我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