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御风虽在摆弄棋局,但也不忘观察沈醉的反应,很快笑道:“看来你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还要虚上一些,竟然这么快就开始汗流浃背了。”
沈醉逐渐回过神来,认真道:“这跟我的身体虚不虚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那个楚人的身份!”
卓御风淡淡道:“身份?他的身份怎么了?难道楚人就不能加入酒王阁了吗?你可别忘了,这件事你之前还答应过我的,并且你承诺过不会反悔。对我言而无信的后果代表着什么,你应该清楚,不需要我过多提醒。”
沈醉连忙道:“我之前答应的是,让隐藏身份的他加入酒王阁!并且三年后的百宗大会,他也不能暴露身为楚人的事实,否则他就算给我酒王阁长了脸面,又有何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虽然我是看大离王朝没那么顺眼,可它既然能在这偌大天下屹立不倒,自然从者甚多!你把那个楚人当作例外,也当作整个计划的关键,无疑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倒是翻天覆地,可若是赌输了,岂非天诛地灭?!”
“天诛地灭?”
卓御风笑了笑,笑容之中有着明显的讽意。
接着他又沉声道:“我非秉承天地而生,也非吞食日月而存,只因道法玄机而聚,入白昼则形不散,居永夜则魂不灭!除非我自己寻死,否则没有人可以审判我,匍匐脚下的地不行,高高在上的天也不行!”
此话一出,沈醉内心大为震撼。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见过狂妄的人,也不是没有见过疯魔的人。
但像卓御风这样言语狂妄,举止疯魔,浑身上下还真的有一股与之相匹配的底气的人,他真的没有见过多少。
就如同卓御风对荆何惜的那般看法,这一刻,沈醉也把卓御风当成了他所见所闻中唯一的例外!
他知道自己很难劝这个状态下的卓御风改变主意,沉思许久,他也只能话锋一转,感慨到:“你已经是主动兵解过一次的人了,对于生命与天地的看法,自然异于常人。但那个楚人,难道也跟你一样吗?”
卓御风道:“他跟我不一样,但这也不妨碍他的特别。况且世上从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也从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云彩,所以仔细一想,这也很好,要不然跟他相处的时候,我只会觉得是在照镜子,那反倒影响我的计划。”
沈醉接着问道:“那么他有想过怎么隐藏自己的身份吗?”
卓御风道:“在这之前,我并未问过他这种问题。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和猜测,他应该并不想隐藏自己的身份,毕竟在我称他为西楚刀客的时候,他的脸上连一丝惊讶的反应都没有,故而他几乎不可能会把时间耗费在改名换姓这件事情上。”
沈醉道:“姓名和身份有时并不对等,你自己都不只一种身份,一个姓名,又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来假定他?可能他之所以大方承认自己身为西楚刀客,就是想打消你的疑虑和猜忌,忽略他其余的身份。而这些东西,或许才是他最想要隐藏的。”
卓御风目光闪动,忽而将手中棋子放下,对着沈醉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同时说道:“沈兄,如果你任何时候都有这种心思,那之前我应该也不会说你蠢了。”
沈醉撇了撇嘴:“所以这一方面,你是默认了?”
卓御风笑道:“默认也好,否认也罢,等你真正遇到他,你会有足够的时间来观察。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想说的再多,不如你真正与他相处。既然如此,现在我们还是继续喝酒下棋吧。”
沈醉的表情有些变化,喝下两杯酒后,他才继续道:“那么我现在应该问另一个问题,我什么时候能够见到那个西楚刀客?”
“约莫是在明天晚上。”
这次卓御风倒是没有直接将答案脱口而出,但也仅仅是思考了片刻,便做出了回应。
“为何是在晚上,而不是在白天?莫非他打算穿着一身夜行衣来见我?”沈醉感到有些不解。
卓御风再次笑了笑:“哈哈,那倒不是,只是他出关的时间多半是在明天清晨,他稳固气息的时间就算一个上午,中午我要知会一个朋友请他吃饭,他们会畅谈到下午,这么算下来,留给你的时间自然只有晚上。”
“他之前在闭关潜修?”沈醉眉头一皱。
卓御风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会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关?难道你的推演之术连这个也能算出来?”瞬息之间,沈醉的眉头仿佛拧成了一股绳索。
卓御风再次点了点头,随后淡淡道:“要是连一个人何时闭关,何时出关都算不出来,我还怎么测算天机?”
“好吧……可你说你要知会一个朋友请他吃饭?这个朋友是谁?我认识吗?”后知后觉的沈醉总算逐渐发现了问题的重点。
这次卓御风没有详细解释,只是有些随意地说道:“她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朋友,所以你们之间自然不认识。当然,我也可以找个机会做东,在宴会上为你们互相引荐,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所以明天那场酒楼宴会,并没有预留你的席位,只有他们两人。”
“也就是说,那场宴会,你也不会到场?”沈醉感到很是诧异。
“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就算心里想去,也是分身乏术啊!不过这样也好,沈兄你不到场,我也不到场,就不算我对你心存轻视,招待不周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懂礼数?”
谈笑之间,卓御风手上的棋子已由白转黑。
而这一局棋的形势也忽然变得明朗,黑棋攻势渐缓,白棋绝处逢生,攻守易型之后,胜负反倒不那么关键。
他的棋风逐渐变得平和。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是由黑棋占据压倒性优势,白棋处处陷入被动的局面,硬生生被其改变,成了介于胜负之间的平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