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何惜以前也曾见过其他白鹤。
但那些白鹤并非通体雪白,当它们保持站立时,胸口与前额都会呈现出明显的殷红色泽,而当它们高高飞起时,于蔚蓝天际上翻转腾挪的刹那间,固然如同白羽掠空,极具美感,可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它们的翅尖在那一刻是呈暗黑色泽的,至于嘴角,则是接近暗红。
无论是年幼还是年长之时,荆何惜都不太明白这种转变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将这一现象记住,并留意到师父对鹤的喜爱。
那座承载了他大部分童年记忆的高山之上,除了有专门给迷途行客以及花鸟虫鱼提供生存环境的地方,还有一处视野开阔的草地,用来吸引白鹤。
虽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起到效果,但只要有白鹤路过此间,驻足停留片刻,师父就会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蚌螺以及新鲜采摘的嫩芽,用以投喂这些接近天上谪仙的逍遥灵兽。
后面这一大串形容,并不是荆何惜想出来的,同样是跟他的师父有关。
按照荆何惜原本的理解,逍遥是逍遥,灵兽是灵兽,强行组合在一起,并没有那么搭配,反而是显得有些违和。
对此师父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荆何惜也曾疑惑过,为何师父如此喜欢白鹤,却不将养鹤作为一个长期的事情,甚至连在这个特殊场合换身衣服,改变一下颜色与风格,譬如将青化白,都不愿意去做。
但这些东西,同样是没有得到解答。
……
荆何惜忽而又深吸了几口气。
因为他觉得眼前这只白鹤,除了身形更为高大之外,与他记忆中的那些身影还有些不同。
当它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他体内的真元,运转速度都跟着加快,瞬息之间,已然运行了几十个大周天。
虽然没有使他的境界跟着突破,但突然拥有这种速度,与之前相比,已然是一种强大的增幅!
除此之外,他的各项感官能力似乎也有所提升,眼前白鹤的身形在他的眼中显得愈发清晰。
他分明没有贸然靠近对方,却是感觉对方身上的毛孔都逐渐变得清晰,以此为基石,再度深入,他甚至可以探查到那些隐藏在雪白肉身之下的的血管经络!
“怎么回事……”
荆何惜自认不是什么缺乏认知,容易被一叶障目的人,但此时此刻,他真的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这种异象发生。
他也同样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平息内心的疑惑以及躁动,进而与这只白鹤正常交流。
这种感觉,就好比是有人把他逼入了绝境,接着却给他开了一道名为生机的缝隙,最后又把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东西顺着这个缝隙灌入,让他对自我产生怀疑。
“我到底是破开了那道仙凡之门,还有没有破开?倘若破开了,为何我的体内仍旧只有真元,而没有丝毫法力流动的迹象?倘若没有破开……那此刻这股异样的感觉,又要怎么解释?”
荆何惜口中喃喃,忽而感觉头痛欲裂,身子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
逾越千斤的巨石旁边也有一些细小的碎石,他似乎是刚好踩在了上面,加上脑海中仍在分神,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身体就有向后摔倒的趋势。
但那只白鹤突然张开了翅膀,抱住了他。
虽然这对羽翼的触感与人的双手截然不同,可在这一刻,荆何惜却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一股久违的关心,没有任何复杂的算计,只有最简单纯粹的情感。
电光火石之间,荆何惜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接着他的身子骤然一僵。
感受到这名年轻刀客的些许异样,这只白鹤也是很快松开了怀抱,挥动羽翼的同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悄然进入了荆何惜的体内,汇集入他的丹田。
其巧力如一苇渡江,其真意似百川归海!
即便荆何惜此刻反应有些迟钝,没有平常那么沉稳,可丹田中的变化,他总能后知后觉,不至于毫无感应。
而且这股暖流表面上是在滋补他的身体,扩充他的丹田,可实际上却是在温养他的经脉,宽慰他的内心。
这般手法,这般态度,迄今为止,他只在一人的身上看到过。
“师……师父……”
沉默许久之后,荆何惜终于是用颤抖的声音叫出了这个称谓。
他的语气之中,没有夹杂着疑惑,也没有携带着久别重逢,或者峰回路转的惊喜,反倒是呈现出一种接近石子掠入水中,掀起些许波澜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