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清冷如冰雪的女子,并非从来没有开玩笑的心思。
当她们心里藏着喜悦,嘴角带着笑容,那种时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自然也会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能将久经杀伐的江湖行客也瞬间融化的酥骨温柔。
此时此刻,荆何惜就感受到了这种温柔,同时他也听到了一声足以令人沉醉沦陷的“夫君”。
这声音自然是端木知音所发。
虽然她的名字中含有“知音”二字,可这一刻,荆何惜首先联想到的并不是高山流水之类的场景。
他所想之物是一种花,名为仙望。
花名颇为奇特,背后的故事也意义深刻。
在世人固有的印象中,仙的极致都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一类存在。
星辰宙宇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只是一朵美丽的花,花开时他们淡淡一笑,花谢时他们匆匆一瞥。
除非破灭的宇宙一角会影响仙道的修行,否则他们的做法只会是袖手旁观,放任不管。
这是仙的冷漠,也是仙的傲然。
所以若人间出现一种花,能让漠视生命的仙暂时放下修行,驻足停留,长久观望,那么在那一瞬间,它理所当然地超越了更为广袤的星辰宙宇,值得被众生铭记。
这些是荆何惜从师父那里了解到的。
师父也曾告诉过他,在西楚未被东离吞并的时候,楚都皇宫之中有一片内院,种满了仙望花,几乎是所有楚人内心认为最神圣最美丽的地方。
即便不少相师术士认为,仙望花一定程度上吸收了整个大楚的气运,历代楚帝都从未产生毁掉这些仙望花的想法。
倒是东离大军攻破楚都的那一日,所有仙望花黯然失色,没有经过任何人力的干预破坏,就尽数枯萎,与那些死战不降的勇士一样,同家国共存亡!
师父说,那是楚人最后的浪漫。
后来天底下的珍奇坊市偶尔也会出现一些疑似仙望花的种子,可不管种在什么地方,都没有再出现当初那样的景象。
本应被万世记录传颂的奇观,如一道烟尘,陡然从人间消散。
这不仅是楚人的伤痛,也是天下的遗憾!
幼时的荆何惜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感悟,好在师父是个会讲故事的人,每次都能对他绘声绘色地讲述仙望花开时的惊鸿一幕。
正因如此,即便荆何惜没有见过真正的仙望花,他也觉得自己比大多数楚人要幸运。
而今他还能提刀入江湖,而不是定罪于天牢,就是一个间接的佐证。
当然,不幸的方面,他也见识和经历了不少,这些年风雨飘摇,他最常给自己安慰的一句话便是“否极泰来”。
眼下是否算是否极泰来,荆何惜并不清楚。
他现在只能肯定一件事情,眼前的端木知音无疑是这二十多年来唯一一个给他与仙望花相似感觉的女子。
甚至,犹有过之。
他毕竟不是仙,所以不能将花草树木这些自然之灵中蕴藏的每一丝生气都提取出来感悟,可若他观察的对象的是人,那么这个感悟的过程无疑要相对轻松许多。
人心的确是个复杂的东西,但再复杂的东西也有一瞬间的简单纯粹。
与符合眼缘之人初见,便是一个将这份简单纯粹最大程度提炼的过程。
……
荆何惜已感觉自己的血液加快了流动。
在他的视线之中,那身厚厚的狐裘,是无法遮挡住端木知音的窈窕身姿与完美曲线的。
可真正让他血液流动速度加快的并不是这些外在因素,而是他与对方眼神相交时,内心急速的震颤。
这一次,他内心震颤的原因不再是恐惧迷茫,而是一种对人间至美的渴望!
他可以肯定这种强烈渴望不只是出于色相,但当他想要探查出对方内在的时候,就感觉到双方之间隔着无形的墙壁,如结界般难以跨越。
“呼……呼……”
荆何惜握紧了拳头,几次深呼吸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如此往复循环了几十个大周天,他的情绪波动才算勉强安定下来。
他不愿再去看端木知音,尽管他已经知道她真的有倾国倾城之貌,绝代风华之姿,也不想再贸然把自己推入一个未知的领域中。
让荆何惜有些头疼的是,端木知音不知是早就跟卓御风串通好了,还是随机应变的能力太强,来到他身边没多久,就又一次叫出了那足以让人神魂荡漾,骨髓发麻的两字。
“夫君。”
“你……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了?”
荆何惜头皮发麻,说话都不禁带着一股颤音。
最近的奇遇,是一个接一个,比他以往好几年的见闻都要丰富。
从活泼可爱的燕小月到自称是食梦灵族一员的彩色小蛇,再到表面微笑内心极度疯狂的卓御风,以及眼前这位看上去气质清冷,可稍微接触一下就感觉比狐媚妖女还要令人形销骨散的绝世美女端木知音……
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才占据荆何惜生命中的两日光景不到,可对他的影响以及冲击,都快要盖过他近十年的历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