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荆何惜的解释,南宫雅还是有些疑虑:“一个乞丐怎么会有那种本事,看出公主的心病?”
荆何惜道:“公主虽有心病,但整体的表现并不像是一个病人,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乞丐作为一个下位者,无权无势,背后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靠山,受了欺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南宫雅道:“这当然很正常,但我想说的是……”
“你想说的是,他反过来看出公主的心病根源所在,无视了公主之前的暴躁行径,以上欺下的蛮横无礼,打算反过来施救,显得很不同寻常,对吗?”
“咳咳,对……”
对于荆何惜的突然打断,南宫雅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高兴,只是发出了一阵咳嗽的声音,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
荆何惜则是继续道:“我从师父那里听到的故事便是如此,具体人物性格如何?我当时并没有多问,甚至于直到现在,我都不想知道他们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随口一提的杜撰?对我而言,这没有太多的意义。”
南宫雅心神一震,随后似懂非懂地说道:“在此之前,我并没有想到,把这个故事讲给你的居然是你的师父。”
荆何惜道:“没关系,很多人都想不到的。”
南宫雅忽然又道:“尊师现在何处?”
荆何惜的目光顿时又回到了天际之上,短暂的迟疑与沉默之后,他便语气深沉地说道:“仙若飞升,灵当归天,鹤若飞升,三魂七魄又该去向何处?”
这无疑是一句反问的话。
南宫雅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合理组织,给出一个接近完美的回答,只得摇了摇头,感慨道:“若是仙鹤,便素来通灵,无论是留在人间,还是归于天际,都非寻常人物可以比拟,其魂其灵,其魄其音,若逢造化,或可不朽……但这只是一种猜测……”
荆何惜认真看着她,很快直言道:“如果你没有说出后面那句话,这应该可以作为一个不错的答案。”
南宫雅同样认真道:“我家先生是个习惯追求完美的人,作为他身边最重要的随从之一,我也应该染上这样的习惯。接近完美却不到完美的答案,还是藏在心里为好,我之所以还会对公子你说这些,仅仅是因为你提起自己的师父时,给人的感觉与寻常不太一样,似乎更加细腻,也更加敏感。”
荆何惜道:“这或许不是一件好事。”
南宫雅道:“我跟你的意见正好相反,恰恰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荆何惜道:“理由呢?”
南宫雅道:“这样的你,更有人性一些,不至于提前进入那种地步。”
荆何惜道:“什么地步?”
南宫雅道:“未修神道,已有神性,并且在不知不觉间,神性已经逐渐取代人性,直至完全吞没的地步。”
听到这里,荆何惜忍不住笑了笑。
但这种笑容,这种感觉,赫然与朋友之间的玩笑截然不同,若用自然之物来进行比喻,那便是介乎秋叶与冬霜之间的风。
冷淡,而又刺骨。
嗖!
遽然间,南宫雅感受到了这股寒意,靠近荆何惜的身子猛然一缩,像是突然催动了自己身体的防御本能。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荆何惜只是淡淡道:“你还是太过紧张了一些,且不说我有没有修行神道,有没有掌握神性,只说你我现在的境界之差,倘若你若真的动起手来,除非生死之战,否则胜利的天平多半会朝着你所在的方向倾倒,这几乎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闻言,南宫雅有些尴尬地笑道:“荆公子,你此刻的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对我的安慰?”
荆何惜道:“我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安慰你吗?话说回来,刚才的那个故事可还没有讲完。”
南宫雅顿时以手扶额,缓缓点了点头,道:“还真是……刚才我的好奇心在无形之间就偏向于你的师父了,讽刺的是,还没有问出个所以然,就又被你给吓到了。”
荆何惜道:“你是自己吓自己而已,我讲这个故事的目的可不是让你知难而退,也不是在你的面前展示自己的过去。”
南宫雅好奇道:“那公子是为了什么?”
荆何惜道:“若你耐心听完,相信你会知道答案。”
南宫雅于是不再多言,静静等待下文。
将话题拉回了那个故事,荆何惜很快又道:“那位贵族公子原本是嫉恶如仇的性子,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听到乞丐这么一说,心中惊异的同时也是有些好奇,便打发走了那些侍卫,跟着公主与乞丐来到一间客栈。到了客栈的厢房之后,乞丐给公主把了把脉,然后又看了一看公主的舌苔,确定了公主的舌苔并没有异状之后,乞丐拿出了一枚银针,刺入了公主的百汇穴,然后又用一根钢针扎进了公主的神庭穴内,两针两气,都很充盈,在公主体内互相冲撞,使得公主很快昏迷过去。但仅仅过了一会儿,公主就慢慢苏醒了过来。”
南宫雅点了点头,同时目光闪烁,像是听得入迷。
荆何惜继而道:“公主苏醒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乞丐,为什么她昏迷的时候会那么痛,醒过来却又完全不见丝毫痛感?”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南宫雅忽然插话道。
荆何惜道:“你可以问。”
南宫雅道:“一个人在陷入昏迷的时候,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吗?为什么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她还能感觉到痛楚?”
荆何惜道:“当初我也是这么问师父的。”
南宫雅眼中若有神光迸发,几乎是用着一种充满惊喜的语气问道:“这么巧,那尊师是怎么回答的?”
荆何惜道:“师父告诉我,这世上有许多人拥有特殊体质,其中一个名为混沌体的体质,算是特殊中的特殊,另类中的另类!拥有混沌体的人,即便是在完全昏迷的状态,也能够在自己的脑海内开启第二世界,修行不同于现实的道法,完善不同于现实的规则,直到他的力量足够强大,第二世界与第一世界可以完成交汇与融合,那便是翻天覆地,再造乾坤之时!”
“混沌体?”
南宫雅仔细琢磨着这个名字,仿佛觉得在哪里听过,但仔细回想的时候,又觉得想不起来,一时之间,显得有些纠结。
荆何惜于是解释道:“按照我师父的理论,所谓混沌体,便是天地开辟,未分清浊之前就诞生的先天神魔与后天神灵中的佼佼者结合后小概率诞生的一种体质!物以稀为贵,体以少为尊,这句话并不是在任何时候都对,但每当师父对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都觉得印象极其深刻,像是有人用一把极其锋锐的刀,在我的脑海里勾勒,意图同岁月一般铭记,直至不朽!”
南宫雅咂了咂舌,足足过了半晌,才勉强接过话茬:“荆公子,你的意思是,虽然这种混沌体本身就是先天神魔与后天生灵结合后所产生的小概率事件,无论是在哪个纪元,哪个时代,都是极其稀少的一类。但只要它出现,只要它存在,便有机会缔造真正的不朽,创造真正的传奇!对么?”
荆何惜道:“可以这么说。”
南宫雅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惊人的猜想,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以公子之见,当今大离皇帝是否属于这种混沌体?”
荆何惜仔细思考了一阵,方才道:“虽然我还没有见过他,但他应该不属于混沌体。”
南宫雅道:“为什么?”
荆何惜道:“原因很简单,他要做的事,从来都不是把已经制定好秩序的天地又变为苍茫不定的混沌,也不是把已经赋予了足够意义的日月变为无法与任何生命挂钩的虚幻之物。”
闻言,面具之下,南宫雅的瞳孔骤然一缩,震惊道:“那公子是说,真正的混沌体,是有可能做出那种疯狂之举的?!”
荆何惜道:“正是如此。然而这些东西,有相当一部分都属于我师父的猜想,没有直接的文献和数据来证明。基于师徒之间的情谊,我是有理由相信他,但你却不必要有这样的理由,也不必要在这个事情上记挂的太多,因为这很有可能影响你原本的计划和行动。”
南宫雅道:“如此说来,公子对我讲这个故事,还若有若无地牵引我的思绪,让我在心中思考那个公主是否与传说中的混沌体有关?目的也不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