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成并没有和莫家三大师那样有推销自己作品的习惯,就不向莫动介绍“八月尝新最东京”了,当然他在这一题上,直到现在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十足的“童年阴影”。
邓瓜在作诗上是个新手,种瓜却是一个小能手,五六岁就能帮家里“也傍桑阴学种瓜”了,唰唰唰几笔,不一会儿就写好了:
稚嫩黄瓜蕊未开,农人理蔓搭棚栽。
若无夜露辉光照,哪有清香美食来!
莫动不算急才,但是写个“黄瓜”诗自然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一首五言古诗不一会儿就写好了:
翻翻黄瓜花,薿薿叶下庇。
累累架上实,摇摇小儿臂。
雌蝶不想思,雄蜂时复至。
须早插竹扶,勿令瓜贴地!
钟氏兄弟和陈成默认就成了三位评委,来分辩这两首诗的好坏。
三个人对视一眼,倒是颇有默契,都感知到对方的意见和自己完全一致!
“莫动胜!”
“小正义联盟”们大为惊讶:这么快?
就是这么快!
在陈成看来,邓瓜的这首诗,虽然也算是写成了句子,叙述好了事件,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但是却犯了新手很常见的错误:
顾头不顾腚,抓不到重点!
首先,你说黄瓜还没有开花,很稚嫩,需要农民搭棚子、起架子,把它稚嫩的藤蔓挂起来——
这描绘了田家生活,并没有错。
可问题是,后面突然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感慨:
如果没有露水、日光,让黄瓜吸取养分,哪来的清甜的黄瓜呢?
格外突兀,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因为从上一句看,”陈成边说边嚼着黄瓜:“辛苦培育黄瓜的是农民,大家要感谢,自然是感谢农民——感谢阳光雨露,是什么道理呢?”
邓瓜不服气:“可阳光雨露也很重要啊?!”
陈成无语,将黄瓜咽到肚子里:“是重要没错,可是在你前面的句子里,并没有提到这一点啊?这就好像你说:阿爷阿母养育我非常辛苦,所以我最爱的人就是陈老师——逻辑不通嘛!除非陈老师就是你的阿爷阿母。”
邓瓜:“……”
这么一想,似乎是这样。
所以邓瓜这首诗,甚至不能给及格分,比刚刚邓果的诗还有不如……
钟氏兄弟排兵布阵时,不知道是怎么考虑的!——前提是邓瓜没有发挥失误的话。
这边越来越强,你们还越来越弱了咋的……
至于莫动的这首诗,就是众口一致的好评了。
钟规说:“似有汉魏风骨!”
钟矩也点点头:“我也有在读旧乐府诗的感觉!”
竟然没有挑他哪怕一个错处!
这是莫动自从上了莫炎贼船,被“正义联盟”屡次围剿一来,头一次!
简直是受宠若惊,高兴莫名!
甚至连诗的本身都不那么重要了!
“可以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钟矩笑道:“你给大家说说创作思路呗?”
“没问题!”莫动咧开了嘴,失去了他硬板着脸、“诗动乾坤”的硬气,人畜无害:“这首诗呢,还是要感谢‘陈老师’!”
“又是我?”陈成瞪圆了眼,黄瓜也不迟了,听听他怎么给自己戴高帽。
因为陈成刚刚说“最爱的人就是陈老师,除非陈老师就是你的阿爷阿母”,莫动察觉到了歧义,脸一红道:“当然,我不是说陈兄弟是我的父母哈!但是听陈兄弟谈话,总能给我很多启示!——你还记得前天午饭的时候,跟我们聊‘古诗十九首’吗?”
“呵呵。”陈成干笑两声,“古诗十九首”是昭阳仙子刘昭阳的拿手好戏,自己谈不上精通,只能说借这个吹吹牛皮还行。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莫动深情吟诵道:“这首诗一共十句,却有六句都用了叠音词!”
他说的是“迢迢”“皎皎”“纤纤”“札札”“盈盈”和“脉脉”。
“读起来,音节和谐,质朴清丽,情趣盎然!自然而贴切地表达了物性与情思!”莫动感慨道:“我以前还不觉得,听陈兄弟这么一说,再回头去看,当真与现如今的‘妖艳贱货’不同!太纯真感人了!所以,这才……东施效颦,聊博大家一笑。”
众人一看,他前四句“翻翻黄瓜花,薿薿叶下庇。累累架上实,摇摇小儿臂”,读起来的确和“迢迢牵牛星”前四句如出一辙!
把黄瓜成熟时那种如小孩手臂一样结识可爱的形态写得极为传神!
这诗初见并不惊人,可是越读越有滋味,就好像黄瓜一样,细细咀嚼,度过了黄瓜特有的“土腥味”之后,就是悠长的清甜!
不仅这四句模仿了古诗十九首的句式,就连最后两句说理的方式,也和汉魏的古诗如出一辙:
黄瓜必须要在小的时候就搭棚插架,不能等到快要贴到地面时才搭架子——因为一旦贴了地,瓜就要烂掉了。
这句说的道理,和“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何等相似!
而借物说理的方式,又和曹植“七步诗”等诗,何等相似!
“恭喜莫动郎君,突破了瓶颈!下次诗榜再考核的时候,恐怕你将是我们的一大劲敌了!”钟规常常叹息道。
邓瓜听到自己崇拜的小钟也这么说,格外惊恐:没想到自己这个对手,之前也就诗之力七段,现在竟然恐怖如斯!
看来他的确是宜州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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