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钱,让假道长和徐浩然等人赶紧吃饭。
韩平安借他们吃饭的功夫,回到内宅书房,抓紧时间看监军老爹让隐娘带回来的信。
等把信看完,假道长等人也已吃饱喝足。
时间很紧,韩平安让他们先别收拾,简明扼要地介绍起过几天发生的一切。
假道长早就知道,只是知道的没这么全面,不是很吃惊。
徐浩然、黄博文和余望里则惊的差点掉下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曹都满为何要劫杀韩侍御,又为何要叛乱……”
“他是曹勿烂的三儿子,却不被曹勿烂喜爱,大都督之位将来怎么也轮不着他来承袭,一直心存不满,于是在一个名叫何达姆的粟特文书的蛊惑下铤而走险。”
余望里定定心神,不解地问:“他反叛是为承袭叶勒大都督之位,可劫杀韩侍御又有何用。”
“有用,如果猜的没错,他们一定是蒙着面去劫杀的,并且打算嫁祸于人。”
徐浩然想了想,接着道:“他或许早做好了韩侍御遭遇不测之后,再领着那些劫杀过韩侍御的部下,协助我大军平乱的准备。”
崔瀚和陈驿长推荐的人果然没差,这么快就猜出了个大概。
韩平安暗赞了一个,苦笑道:“被徐少府猜中了,他准备得手之后贼喊捉贼,打着给我爹报仇的幌子,抢在平叛大军赶到白沙城前,把他爹和他那些兄弟都杀了,来个死无对证。”
余望里终究年轻,之前也没在军中呆过,依然想不明白,一脸茫然地问:“在下实在想不通,难道他不怕平叛大军赶到之后,连他一起杀?”
徐浩然沉吟道:“他当然害怕,但对他而言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富贵险中求嘛。”
余望里追问道:“此话怎讲?”
韩平安并没有解释,依然看着徐浩然。
徐浩然找到了当年帮监军大人彻查贪墨案、整肃军纪时的感觉,很快就进入了状态,解释道:“道理很简单,既然是羁縻大都督府,自然要有羁縻大都督。
他们反叛,我们自然要平叛,但不可能把叶勒王的血脉赶尽杀绝,平完叛之后还是要挑一个听话的曹家人承袭大都督之位。”
见余望里似懂非懂,不想被韩平安小瞧的黄博文补充道:“安西这么大,像叶勒部这样的蕃胡那么多,可我们安西四镇加起来才两万余兵,所以对待这种事要慎之又慎。不然其他羁縻大都督、羁縻州刺史一定会兔死狐悲,甚至可能会反叛。”
余望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那些首领是一个盯着一个啊。”
“这只是其一。”
徐浩然想了想,忧心忡忡地说:“如果军中有人与他勾结,助他一臂之力,那这个叶勒大都督他一定能做上。”
余望里又问道:“军中的那些人为何要帮他。”
想到那些曾经的同僚,徐浩然五味杂陈地说:“好几年没打仗,不管这叛乱是谁发起的,只要把乱给平了,这个能加官进爵的平叛大功不就到手了么。”
“不止加官晋爵,”韩平安看着手中的信,冷笑道:“曹都满很大气,答应事成之后献银钱五十万文。”
“献给谁?”
“曹都满也不晓得,这些事都是一个叫何达姆的粟特幕僚帮他居中联络的。”
“何达姆人呢?”徐浩然急切地问。
“死了,而且死的很蹊跷。”
“怎么个蹊跷?”
韩平安把信推到他面前,无奈地说:“何达姆原本都被游奕队给生擒了,可惜我爹当时忙于平乱,顾不上甄别其身份,赶到白沙城之后把他与别的叛贼关在一起,等曹都满招供了再去找时,发现他已经被人勒死了。”
黄博文问道:“谁杀的?”
“当时只收缴了那七十多个叛贼的兵器,连手脚都顾不上捆绑,就这么一股脑关进一个大院子,乱哄哄的,根本没法儿查。”
“谁负责看押的?”
“我爹那会儿要率最能战的守夜人和游奕人弹压,只能把那些叛贼交由率先赶到白沙城的三十来个边军看押。带队的是一个名叫钱崇厚的旅帅,还有一个名叫刘三根的火长。”
韩平安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假道长,补充道:“曹都满叛乱当天,他们二人在军城当值。是头痛烽升起狼烟之后,奉李将军之命火速前往查探的。”
难道军中真有内鬼,难怪“韩三疯”说要做的事很凶险……
黄博文听得暗暗心惊,下意识看向徐浩然:“徐兄,你认不认得钱崇厚。”
“我管了好几年粮,怎可能不认得。”
徐浩然想了想,接着道:“当年那么多人贪粮饷,唯独钱崇厚洁身自好,该上交的上交,该下发的都发给部下,团内士卒对他极为拥戴,连大将军和韩侍御都夸过他爱兵如子。”
黄博文追问道:“那个刘三根呢。”
“刘三根很重义气,曾做过李将军的亲卫。”
“韩侍御没得罪过他们吧。”
“没有,当年韩侍御整肃军纪,大将军和李将军见要杀那么多人,于心不忍,都去找韩侍御求情。那会儿真是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就刘三根拍手叫好,逢人便说杀的好,早该杀了。”
黄博文没有再问,回头看向坐在身边的韩平安。
“这个钱崇厚可不可疑,现在没法儿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真有内鬼,其官职绝不会低,起码是个旅帅。”
韩平安拿起假道长的酒葫芦,给自个儿斟上半碗葡萄酿,接着道:“我爹在信中还提到一件事,曹都满在率一百多叛贼试图劫杀他时,马队卷起那么大的尘土,驻守狼牙峰的烽帅烽子肯定能瞧见,但他们竟迟迟不点狼烟。直到守夜队一举击溃叛贼,他们才点上了。”
只有在军中干过的人,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徐浩然惊出了一身冷汗,楞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这些事大将军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