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隐娘迟迟未归。
韩平安不免有些心焦,连苏达素石特意让突厥武士熬的大米粥都没心情喝,就这么躺在毛毡上怔怔的看着蓝天。
上辈子过的太苦太累,被生活重担压的喘不过气,可以说完全是在替别人活。
既然有机会重活一回,并且运气不错生在官宦之家,自然要弥补遗憾,尽情享受属于自己的人生。
说是享受,其实要求并不高。
无非是每天能睡个自然醒,能吃到自己喜欢的美食,穿上自己喜欢穿的衣服,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玩玩。不用再为五斗米折腰,不用再为那些毫无意义的事劳心劳神。
事实上,过去十几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但从前天下午开始,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
不管愿不愿意,都要面对且接受好日子已经到头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今后,不能只知道吃喝玩乐,更不能再自己哄自己,把自己当成无忧无虑的孩子。
不就是玩谍战么,潜伏、风声、变脸、悬崖之上和八百集柯南不是白看的,谁怕谁……
可这个鬼世道,尤其在这个鬼地方,手下没人什么事都干不成,甚至连小命都保不住。
韩平安不想遇到事再像现在这般被动,猛地坐起身,看向正在吃馕饼的苏达素石。
“咋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那你盯着我做什么。”
“苏达,你父汗给你的那片牧场水草又不茂盛,根本养活不了多少人畜。你又不受你父汗和你那几个哥哥待见,呆在那雪部真没前途,以后跟我混吧,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苏达素石楞了楞,放下馕饼笑道:“好啊,不过你要想清楚,我部落虽小,但也有四百多口人呢。”
韩平安问道:“你担心我养不活?”
“那可是四百多张嘴,要是把马和牛羊算上更多。”
“想想办法一定能养活,我保证只要你们愿意跟我走,只会过得比现在好,绝不会过得比现在差!”
韩平安依然紧盯着他,眼神中满是期待。
苏达素石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回头看着正在远处嬉笑打闹的部下,苦笑道:“他们都是我娘的族人,我如果不管他们就没人管了。要不是担心他们活不下去,你当年跟你爹走的时候,我就跟你一起去吃香的喝辣的了。”
这个小部落原来并不属于那雪部,是后来被那雪部征服的。
包括他外公在内的成年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杀了,女人和孩子虽然逃过一劫,但全成了那雪部的奴隶。
直到有一天,他父汗喝醉睡了他娘,生下了他,族人们的日子才在他娘的帮助下稍微好过了一些。
再后来他长成了一个彪悍的武士,在一次比武中甚至打赢了他二哥,按那雪部的惯例要“分家”。
于是,他父汗便把这些原为奴隶的族人全给了他,让他在葱岭那边的高寒之地自立门户。
但依然属于那雪部,每年都要上贡牛羊,他父汗如果想打仗他要带上武士跟着一起去。
可以说这是一个既年轻,对那雪部也没什么归属感,甚至有着血海深仇的小部落。
一百多个在马背上长大的武士能派上大用场,只要给他们配上精良的铠甲和兵器,再稍加训练,其战力绝不会在安大将军的粟特亲卫之下。
韩平安越想越心动,很认真很严肃地说:“我不是在开玩笑。”
苏达素石去过长安,见过大世面,很羡慕长安的繁华,早想换个活法儿。
事实上不止一次想过带领族人离开那个不是人呆的高寒之地,来大唐这边投奔韩平安的监军老爹。反正依附大唐的突厥人多着呢,依附大唐不丢人。
只是叶勒镇虽大,能放牧的草场和能耕种的土地却不多,并且不是早被叶勒人占了就是边军在屯田,根本没他们这个小部落的容身之地。
何况韩平安的老爹只是监军,又不是叶勒镇的大将军,这么大事做不了主。
他没想到韩平安今天会主动提出来,而且说的如此认真,不禁回头问:“骨思力,疯哥打算带我们去吃香的喝辣的,你愿不愿意?”
正在溪边喂马的突厥武士愣了愣,抬起头笑道:“好啊,去哪儿?”
“对了,去哪儿啊?”苏达素石也笑问道。
韩平安被问住了,尴尬的挠挠头:“去哪儿没想好,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不是废话么,骨思力都愿意,我能不愿意!”
“就这么说定了?”
“定了,多大点事啊!”
从小一起耍到大的兄弟,对彼此很了解也很信任。
涉及一个小部落何去何从的大事,就这么三言两语儿戏般地决定了。
韩平安并没有欣喜若狂,因为这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开始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才能帮苏达他们找个栖身之地。
苏达素石暗自偷着乐,心想这个沉甸甸的大累赘大包袱,终于有人愿意帮着扛。再也不用担心这个冬天怎么过,也不用再为有别的部落来烧杀抢掠而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