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那鬼神出(1 / 2)

囚狱 莫若秋寒 11611 字 2022-05-04

天地如果没有生命,那天地为何?

天地如果没有生命,那意义何在?

一颗苍死的星球,笼罩着苍色的雾气,弥漫着苍死的气息,显露出苍死的颜色。

一块岩石,也可以如同星球;一颗沙粒,也可以如同星球。

没有生命的存在,最终,不过是那宇宙之中无光的碎石,在星河里湮灭。

生命的意义,如同一块画布上的内容,或许平淡,或许绚烂,或许辉煌,或许颓败,却总是让这画布变得独特,变得意蕴深远。而存在的意义,本身便不是独立的存在着走向死亡,应该是并立的互相促进互相点缀互相衬托。

如花与叶,如泥土与水流,如大地与苍天。

阴阳之道,便是时空的根本,或许也是宇宙存续的基础。

从星球到银河再到无限宽广的位面,总是存在着这种或那种的生命,并基于生命,而拓宽了时空的厚度。

生或者死,总是注定,但从生到死的过程,却各有风采。

没有生,何来死?没有死,又何来生?没有生命,又何来生死?

仇九蹲在地上,注视着面前坚硬如铁板的地面。寸草不生,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的生命气息。硬梆梆的大地,又如何能够孕育出生命来?可是没有生命,大地何以为大地?又如何厚德载物?

他皱着眉头,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凝视着。

时间流逝,如同星河里的风暴,了无痕迹。

随后他抬起头,凝望着那昏冥的天地。天行健以自强不息。天空灰死,如一张阴沉沉的脸。它在愤怒什么?在恨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吗?

手一扬,捏碎的泥土挥洒开来。

他站起身,低声一叹。天地不该是这个样子?不该是苍死的灰沉的阴霾的。天地应该孕育无数生命,让生命在之间繁衍、生息、死亡。天地应该多姿多彩,应该有四季轮回,应该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可是,现在看不到了!死亡笼罩在整片天地间,吞噬了那灵动的根基。

腐朽啊!霉烂啊!死亡。

这就是我们所希望见到的吗?因为凡尘中的苦痛,因为凡尘中的挫折、绝望、愤怒吗?

可是,如此苍死的天地,无论是凡人,亦或是仙神,还能活下去吗?

一切涅槃,却不重生。这是虚妄,是无意义的。

他仰头凝望,眸光若水,平静忧郁。

他反对邪魅的仇九,因为他是极端的,是非生即死,是不在乎所谓存在意义的。可他又与他和解,因为他的话也有道理。在千疮百孔的时空面前,需要一次彻底的改变,将那些危及时空的根子彻底铲除,让隐患彻底消除,然后让时空自由的衍变,让生命在悲喜、苦乐、顺逆之中自由生长。

没有完美的时空,也没有完美的生命。

他倏然一笑,垂下头,将扬起的手臂放下。

“应该这样发展的,应该是这样的。”

他低声呢喃,脸上的笑意如春风拂过水面,漾开那柔和的涟漪。

他独步前行,脚步声在这苍死之中回荡。一阵风在身后掠过,刮起一片的尘土扬在空中。昏冥,淡漠,苍寂。时空幽幽,何处生机?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尘土的前方。

转眼间,他的身影出现在洞窟之中。水潭在沸腾,无数的藤蔓将洞窟堵塞的几乎不见缝隙。而他,出现在水潭边上。水面上还有棺木的碎片,却不见那模糊的身影。潭水浑浊,气泡不断浮起。他伸出手,在水中轻轻一划,带起一串串的水珠。

藤蔓在挪动,蜿蜒的身躯如同蚯蚓似得扭动。

一片叶子朝着他飞来,一朵花中喷出那粉色的碎末。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水顺着手指不断的滴落。他轻声一笑,站起身,将沾湿的手一甩,水珠急速飞离,落在几根藤蔓上。藤蔓吱呀一声,竟是腐烂了。飞来的叶子在一臂距离外停了下来,纷飞的粉末凝滞在那里。

一道水柱突然飞起,水柱中竟是迸发出一缕柔和的白光。

白光放射,瞬息间横亘整个洞窟。

在白光笼罩下,那些藤蔓竟是变得清秀起来,无论是根茎、叶片还是花朵,竟然不再幽森和可怖,而是如同平常的藤蔓一般,释放出那清雅的气息。水潭也变了,气泡飞舞,水花飞溅,浑浊的水变得清澈白亮。

他站在石丛中,无限的柔光包裹着他。

洞窟里,已是灵气氤氲,无数的生命在孕育,等待着破土而出。

他垂头望着一块石壁,伸手在上面飞快的划过。

“生之地,万物勃发。”

音声还在,但身影已是消失。一块块岩石突然发出噗的声响,竟是裂开了。一朵朵洁白的小花,在那裂开的石缝间微微颤抖,花瓣的尖上,带着一滴紫色的水滴。

他还在洞窟之中,只是走到了另外一个洞窟。所过之处,和风拂过,柔光流溢,渐渐的,山洞的刚硬柔化了,一片片叶子舒展开来,颜色变得明媚,就连那石柱,也带着如佛光一般的色彩。他闲庭信步,从洞窟出来,在甬道行走,略微一停,手掌轻轻按在那石壁上。他感受到生命的搏动,那微弱的震颤,却给人以震撼。他笑着,落下手臂,朝前走去。

只是当他出现在另一个洞窟之中的时候,他的笑意消失了。

空荡荡的洞窟,给人以哀凄和忧伤。

他在洞窟的一侧坐了下来,双手合拢在膝盖上,下巴抵着双臂。他望着对面。对面并没有什么显眼的物体。那洞壁是铁黑色的,如同涂抹了一层层的墨汁。只是他那苍白的面孔却在微微抽动,眸光深处绽放开那痛苦的光芒。

无数的画面在脑海里回荡。山林,飞瀑,那小小的身影。

他记得在那寒潭边上,他一次次模仿剑圣的动作。

拔刀,收刀,再拔刀,再收刀。

如此简单的动作,他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只是动作却越来越快。直到有一天,当他一刀拔出,一股犀利的风便朝着近处的树木飞去,树叶纷纷,枝叶摇动。刀一收,落在地上的叶子飘然而起,在视野中无比的曼妙。

他是孤独的,但却又是平静的。

他形单影只,过着尖刻而又乏味的生活。他被排挤在边缘之外,即便是在那每日的斗场,他也不过是孤单的身影。每次从斗场下来,他带着满身的伤痕浸泡在那冰冷的潭水之中。他什么也没有想,仿佛生命便是如此的卑微。

他没有想过什么改变,也没有想过什么抗争。

比起逃荒路上的日子来,寒潭边上的日子,算是安逸而宁静的。

他渐渐的喜欢上了孤独,甚至沉浸在孤独之中。

而它,却是一个彼此不同语言的朋友,看着他满身伤痕的下来,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练着那乏味的动作,与他一起坐在寒潭边上,听飞瀑声、树叶声,看天空上的星星。

但是,它却死了。死在老鬼的手中。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老鬼一手扼住它的脖子将它捏死。

他甚至没有去救它,甚至没有哀求。

那么,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共犯?如果自己算是共犯,自己凭什么怀念它?自己凭什么在这里哀伤?

有暗影在洞壁上摇曳。

他的视野模糊,目光只是望着前面的地面,仿佛它就站在那里,与自己对望。那暗影无声无息,仿佛不过是风吹动光的作用。只是他在哀凄,光在甬道那里便停了下来。洞窟内,是昏暗的,除了那洞壁上岩石的光外,便再无其他光参与进来。

他深吸口气,痛苦还在内心里激荡。下雨了,他们在寒潭边上的一个石缝里待着。它不时带来一些野果,甚至有一次,它带来一葫芦的酒水。酒水带着浓浓的果味,味道却无比的纯净甘甜。他们喝醉了,手舞足蹈的在潭边如疯子一般。

它死了,镌刻在他的内心里,无论是出于友情亦或是内心的愧疚。

想想,他一生之中有几个朋友?

而这几个朋友,自己却都亏欠他们。

仇十二,猴子,仇四,九黎。在所认识的人里面,他们才算是他的朋友吧!默然的,他又想起了那个花月。儿时的记忆涌现出来,童年时候的欢乐!他以为,他们自此再也不会遇上,就像是分流的河水,再没有了交集。可人生的不可预料便是如此,谁也无法预想到自己日后是否会遇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