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台在一片刺目的光波之中破碎。
仇九站在那里,圆鼓鼓的小家伙直身望着他。那滚动的气劲,那狂飙的气流,从他们的身边掠过。幽冷的光线,如织网被搅动一般,变得扭曲凹陷断落,乱糟糟的让人觉得这时空是虚假的。
小家伙忽然朝着仇九扑了上去。
却在这时,小家伙的身躯分崩离析,化为一块块的碎片。
仇九眉头一皱,冷冷的眸光中,带有厉色和杀意。
小家伙消散了,仿佛并未出现过一般。
咣的一声,仇九手中的宝器光芒大织,从他的手中疾驰而出。
他还站在那里,未有分毫的动弹。
只是那宝器释放的光芒铺盖四方,竟是将时空中原有的冷光遮掩了。那光芒化作一头猛兽,张牙舞爪嘶吼着扑向未名的敌人。但是茫茫时空,浩浩虚无,除了它与仇九,却不见其他的存在。哪怕是那刑台,也化为了烟云消散暗淡。
但是,在仇九那冷漠的视野中,那光所化的猛兽体表忽然出现一道道裂纹。裂纹不断的延展,让那光团猛兽宛若即将龟裂的瓷器。
嗷——
愤怒的吼叫,带有不甘,还有绝望。
啪的一声,那光团猛兽,崩溃了,无数的碎片激射四方。
仇九还站在那里,身后一团黑光无声息的出现。那黑光如一张猛兽的嘴巴,意欲将仇九吞噬。而仇九忽然盘腿而坐,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一双乌黑的眼睛平静而无波澜。那黑光扭曲抽动,然后伸展开来。又一个刑台,黑黝黝的泛着冷光。
仇九被绑缚住,无形的力量鞭挞在他的身上。
一条条血痕顷刻显露出来。
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仇九的表情却是没有变化,这一切仿佛只是幻觉。甚至,他合上了双眼,任由那痛楚在身体里蔓延。刑台,阴森,肃杀,悬浮在这无尽的星空里,便若是主宰了星空。
黑暗的缝隙里,老人张开双眼,一团疾风扑面而至。
疾风之中有一抹寒光。
老人未动,那疾风到得近前便停了下来。
寒光叮的一声刺入地面,震颤不止。
是飞出去的那柄剑。剑是重剑,锋芒毕露。
老人望着重剑,剑的气息已与先前有很大的不同。剑身上,可隐约见到古老的铭文,铭文从剑尖直至剑柄。剑锷上各有一道图案。熟悉的图案,让老人双眸湿润。他深处干枯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剑锷的图案。
“不肖子孙终于找到了祖先的遗迹,千万年了,千万年了!”
剑跳了出来,发出一声清丽的嗡鸣,便横在了缝隙中。
老人站了起来,长长的吸了口气,凝视着缝隙之外的世界。
“我公输一脉,历来以器为重,不论是上古,中古,亦或是如今,当以器载道,弘扬公义。大道汤汤,万古留存,千条万路,同归一元。无论时空变成何等模样,其要义亘古不变。”
他跃上重剑,重剑一晃,便若流星一般飞向远处。
在很远的山洞里,黑暗中跳跃着戾气,那呼噜呼噜的喘息声,让人毛骨悚然。一道身影跳了起来,无数的脑袋惊恐的往后一撤。那身影仰头凝望,无面孔的脑袋,仿佛生长着一双窥破天地奥秘的眼睛。
“这群蠢货,蠢货!”
那身影骂道,声音中满是愤怒和抱怨。“自己作死,为何要拉上本尊!无首氏果然败落了,哪怕是过去了亿万年,也没有从狼狈不堪中吸取到一丁点的教训。当初本尊留下那宝器,是为了让你对付噬灵兽的吗?蠢货!我们的敌人是谁?你们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反而将好好的局面弄成这个样子!本尊,对你们真是失望至极,失望至极!”
咔擦一声从头顶传来,那身影一滞,忽然朝着远处飞去。
轰!
黑暗的时空天崩地裂,无数的岩石塌落下来,可怕的力量滚滚涌来。黑暗中那密密麻麻的脑袋惊慌失措,尖叫着四处奔窜。它们拥挤、碰撞,互不相让,除了少数的脑袋瞬间逃离之外,其余的脑袋一下子被那可怕的力量镇压了下来,与那时空一起化为了齑粉。
黑影狂窜,仿佛身后有一条毒蛇正死死的追着他。
凝滞的时空,洪流奔泻,杂光散乱。远处一片喧腾,近处一片死寂。无论是喧腾还是死寂,都无法让这时空生出一丝一毫的灵动来。
这时空,仿佛早已死去,只剩下尸躯还在慢慢的腐烂。
一片石堆,宛若曾经宫殿的遗迹。
老人从剑上跳下来,那重剑一闪,便飞入了老人的袖子中。
苍古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老人产生一种错觉,如来到了过去的世界里。凝望着那些石堆,他并不觉得陌生,反而升起亲近而熟悉的感觉来。他快步走到一个石堆面前,伸手去抚摸那些并不规整的岩石。
这些岩石似乎经过了加工,虽然不规整,却大小一致。
随后他扭头去看别的石堆,竟是一样的。
地面上还散乱的铺着一块块平整的石砖,石砖是菱形的,边角已经模糊。他从石堆间走过,目光逡巡,脑海里却拂过一片片模糊的画面。这些画面并非他的亲身经历,而只是往日里观看古籍所留下的想象画面。想象与眼前所见虽有不同,却大抵相仿。
那些古籍,只言片语,晦涩艰深,让他耗费了无数的心血才找到走进去的门径。一入此门,便被汪\洋大海包裹住,让他日夜徜徉其中。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坚定了去找寻答案的信念。
从龙门开始,到东海秘境,到玄虚之地,一点点遗迹,一段段线索,让他新潮滂湃,让他的苦苦追寻,有了收获。
而今,他到了这里。答案的终点。
他停下脚步,平复心绪,然重新打量四周。
这些石堆是先辈们留下的。在这里,他们探讨、摸索、钻研、实验,试图找到克制那股神秘力量的办法。一代代人便为此耗费了自己的生命。可是,一代代人也积淀下弥足珍贵的经验。这些经验无论是失败的还是成功的,都是推动他们找到最终办法的助力。
最终他们成功了吗?
他不知道,因为古籍到了后面是残缺的。
但他相信,先辈们一定是成功了。
他蹲了下来,注视着地面的石砖。菱形的石砖如同一面镜子,表面光滑,虽然被灰尘覆盖,却也无法掩盖住它们的光华。他掰起一块地砖,拭去上面的灰尘。强烈的光,便从地砖表面投到了他的脸上。视野变得模糊,眼睛也有些刺痛,他急忙侧过脸去,手中的砖石也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