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吴浩点点头,慢吞吞的说道,“既如此,倒不能不去见个面了。”
转向杨妙真,一喏,“给娘子告个罪,我得逃席片刻——”无奈的摇一摇头,“欸,公事居然隔水追了过来!‘偷得浮生半日闲’?欸,何其不易也!不过,不会太久,顶多二刻钟,就回来了。”
杨妙真起身,敛衽还礼,“公事紧要,郎君不必着忙,妾静候就是了。”
果然,过了二刻钟,吴浩回来了。
杨妙真眼光极敏锐,不由就微微一跳:吴浩的袍摆,二三点紫红,似是溅上了血迹?
怎回事?
吴浩坐下,向婢女要了一条手巾,拭了手,蹙眉说道:“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顿一顿,“制幕里头,有个叫莫凯的,娘子听说过罢?”
杨妙真心头一震,但不能说不知道,点点头,“听过——李观察使还同他打过交道。”
吴浩微微一笑,这个“交道”,就是重贿莫凯,进谗贾涉,冤杀陈孝忠。
随即敛去笑容,“这个莫凯,三日前,突然不见了,有人说,见到他牵一匹劣马,马上、身上,大包小包的,出了城,一路往南去了。”
“他是参议,制幕的紧要人物,招呼不打一个,说走就走?真大帅大发脾气,制司上下,这两天,也是乱糟糟的,说什么的都有。”
“欸,我是淮东武职之首,制置司出了这样的奇闻,我的脸上,也不光彩;另外,那日蓼儿洼相会,同真大帅聊的挺好,所以,嗯,不能不替他分忧。”
“黄达他们,一路寻了过去,眼见就要进入高邮军了,终于,追上了这个莫凯——
略一顿,“他那匹‘劣马’,到底比不得正经的战马;而且,负荷不轻,别看他走的匆忙,随身可是带了不少细软呢!”
杨妙真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黄达将莫凯带了回来,他来报的,就是这件事情。”
“本来,人既寻到了,交给真大帅处置就是,你将他带到蓼儿洼来,几个意思啊?这个,方才,你也听到了;然这个莫凯,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叫人不能不诧异,于是,我便不能不亲自过去,问个明白了。”
说到这里,似笑非笑,“娘子晓得不晓得,他都说了些什么?”
杨妙真强自镇定,“这……妾如何晓得?”
“他居然说:杨令人送了他一百两金子,要他在真大帅面前,说吴都统制的坏话;吴都统制过制司拜见真大帅,真大帅不礼吴都统制,就是他的主意,为的是,挑动文武不合,搅乱楚州乃至整个淮东的形势,如此,杨令人、乃至远在河北的李观察使,便有机可乘了!”
杨妙真脸色大变,“哪有此事?莫某……血口喷人!该死!”
吴浩摇头,“我也难以相信——娘子对我,情深意重,岂会做这等荒唐事?”
顿一顿,“不过,一百两蒜条金,倒不是假的,他的俸禄,可攒不下这许多的钱呀!”
杨妙真咬牙,“此人贪婪无耻,必定索贿无常,东一笔,西一笔,折成一百两金子,也不稀奇!”
略一顿,“对了,之前,李……也曾给他送过钱的,正好一百两金子呢!”
“也是,也是。”
顿一顿,笑一笑,“不过,他的包袱里,可不止一百两金子,拢共二百好几十两呢!看成色、看冶铸的字号,其中两笔,应该都是一次过得来的——每笔,正正好一百两。”
杨妙真脸色惨白,“怎么?郎君必要认定,其中一百两,是我贿赂莫某的吗?”说着,已是珠泪盈眶,“既如此,请赐短剑一柄,我自行——”
“欸!欸!”吴浩双手乱摆,“说什么赌气话呢!我不过讲个事实罢了!”
略一顿,“诚如娘子所言,莫某贪婪无耻,索贿无常,除了李观察使那一次,哪里不能再赚一百两金子呢?”
心中喝彩:好演技!较郎君我,大约还要略胜半筹呢!
话说,这可是第一回看见你的眼泪呢?嗯,挺好看的,挺好看的。
看向婢女,“梅香,你也太没眼力价了,手巾呢?”
名叫“梅香”的婢女赶紧绞了一条手巾,递给主母,杨妙真接过,轻轻拭泪。
待杨妙真平静下来了,吴浩轻轻一拍案几,“这个莫凯,太可恶了!欲离间文武也就罢了,更妄图离间你我夫妻——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本来想将他交给真德秀的,后来一想不行,谁晓得他进了制司,还会胡说八道什么?岂能容他败坏我娘子的清誉?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