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杜充开掘黄河,政府就对射阳湖失去了控制,也即是说,南迁以来,射阳湖便“脱幅”了,射阳湖人“出湖”,回归王化, 对于彼时的宋廷,是一件大事,较之“拓土”,更受重视,因为这是在境内,更有“金瓯无缺”的意义,就连理学一派,都上了贺表。
淮东制置使吴浩以功进武功大夫, 这是总共六十阶的武官阶的第十五阶, 吴浩原来的武翼大夫是第二十二阶,连升了七阶。不过,还在正七品里头:武翼大夫是正七品的最低一阶,武功大夫是正七品的最高一阶。
看,“拓土”海州,并未升官;“收回”射阳湖,连升七阶。
(再强调一遍,不要纠结官品,只看官阶就好了。)
本来,说服射阳湖人“出湖”,可算是展渊凭一己之力办下来的,吴浩亦不欲掩其功,但展渊坚决主张,所有的功劳,都必须写在吴浩一个人头上。
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一人得道,才能鸡犬升天;雨露均沾, 谁都飞不上去。”
虽然是玩笑, 但展渊的意思是明白的,吴浩也就不再在这些虚名上推来推去了。
但有一点,比较古怪。
目下,吴浩身上的衔职,虽有文有武,但自以淮东制置使这个文职的衔头为最尊,照理,他的官阶,该改文官阶才对的(之前,许国制置淮东,身上原本的武官阶就改成了文官阶),但不晓得咋回事儿,朝廷固然没人提这茬,吴浩自己,也当作想不起来,照旧在武官阶上打滚。
吴浩上奏朝廷,请以射阳湖区置射阳县。
这是有必要的。
其一,射阳湖北为山阳县(楚州首县),湖南为兴化县, 湖东为盐城县, 湖西为宝应县,理论上,射阳湖分属四县,但上述四县的实际治界,都是及湖而止,湖区广大,不新设一县,回归王化之后,无所统属;而湖区地理、经济皆自成一体,实在也不宜分割。
其二,射阳湖面的萎缩,不可逆转,露出水面的土地,会愈来愈多,早设县,早预备。
新设一县,在所必行,唯一可能引起小小争议的是,射阳湖的南端伸入了高邮军(兴华县属高邮军),射阳县自然是属楚州的,如此,就等于将高邮军的小小一块切给了楚州,不过,对于高邮军来说,并没有实际影响,如前所述,兴华县的实际治界,本来也进不了射阳湖。
朝廷同意了,以展渊权首任射阳县令,周安民为县丞,谷汝砺为主簿,王十五为县尉。
同时颁下恩诏:五年之内,免射阳县一切赋税、劳役。
这也是必要的,人家本来一文钱赋税都不纳、一个人的劳役都不服的,不能说“回归王化”了,第一件事就是纳赋税、服劳役罢?
至于射阳县的县治,权“侨置”于楚州城内。
这是个很奇怪的安排,楚州城距射阳湖口并不算太近,足有七、八十里呢。
(再啰嗦一次:这个新置的射阳县,同二十一世纪的射阳县,不完全是一回事儿,十三世纪末的目下,二十一世纪的射阳县所在,还是一片蔚蓝的大海呢。)
周安民是个大个子,谷汝砺中等身材,王十五则是个精悍的小个子,在湖口等待过来“接”他们出湖的吴大帅,谷汝砺居中,周安民左,王十五右,远远看去,是个非常明显的“阶梯”,颇为有趣。
远远看见吴制帅的旗帜——至少还在里许开外,周、谷、王便跪了下来,伏地稽首,直到吴浩下马,亲手将他们三个一一搀起,才算抬起头来。
谷汝砺和王十五也罢了,周安民已是泪流满面。
就像没想到展渊孤身入射阳湖一样,他们也没想到,吴浩亲自到射阳湖口来接他们“出湖”。
感动自然是感动的,不过,感动到涕泗滂沱的地步,表演的痕迹,就未免有点儿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