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丝毫不见变小的意思。皇城外的官道上有流民拖家带口,陆陆续续冒雨赶路。
祝寻与千簪同撑一把红伞,也是冒着雨赶路。
“怎么会有这么多流民?”千簪止步,同祝寻站在路边看着他们淋雨前行。
“看他们的样子应当是南上而来,前往皇城避难的。”祝寻说道。
闻言,千簪这才想到南方大旱久不见雨一事。
“阿寻,你可知陵泽南方大旱是怎么一回事?虽说夏日本就酷热,可那里快有大半年没下过一次雨了。”
祝寻想了想,答道:“久不降雨有很多原因,或许是九重天授意雨神如此的。”
千簪看着他,想开口请他帮忙可又有些难为情,“阿寻,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九重天上的神君们何故如此?这也太过残忍了!不下雨没有水源没有粮食,他们只有等死的份儿啊!”
祝寻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我走一趟南边帮你看看,在这里等我,我片刻就回。”
千簪认真地点点头。祝寻把红伞伞柄执在她手,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己离去,未曾惊动任何人。
——“唉呦!”流民队伍末尾,有一推车老汉摔倒在泥泞中,身旁跟着两个幼童哭喊着一声声地唤着“爷爷,爷爷。”
千簪执着红伞趟着泥水跑过去。
“老人家,您怎么样了?”
千簪一手执伞一手去扶跌倒的老汉,可老汉的腿被推车压着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她把红伞交给年长一些的小姑娘执着,自己淋在雨里吃力地扶起推车推到一边,这才半扶起老汉。
小姑娘一面担心着爷爷,一面将红伞倾斜至千簪头顶替她挡雨。年幼的弟弟紧紧攥着姐姐的衣服一角,哭的厉害。老汉呼痛着,坐在泥泞中。
“老人家,您的腿没事吧?还能走吗?”千簪关切的问他。“造孽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啊!”老汉叫苦连天。
千簪拉过孩子到自己身边,把伞又执回手中。一方红伞刚好能替祖孙三人挡下瓢泼的大雨。
“老人家,我扶您起来,正好我也要去皇城,我送您!”
“姑娘,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进了皇城又有什么用呢!我们都是南上逃难的,身无分文,在皇城又举目无亲,唯有自生自灭。姑娘,你走吧,别管我们了。”
走?她怎能走!她是陵泽的长公主,面前这些受苦受难的陵泽百姓是平日里供养她的人。身为长公主的她无法造福百姓,却又受他们的玉食供奉,这叫她颜面何存?
“没关系的老人家,我带您进城看大夫,您的腿得快些治才行。”
千簪与小姑娘合力把他扶起。赶巧,祝寻也回来了。
“小灵儿!”他见千簪淋在雨中,浑身上下无一干处,又心疼又作气
——他才离开一小会儿又这么折腾自己!
“阿寻!”千簪唤了他一声。
祝寻从官道对面疾步走过来,飞快地捏了个无阻结界,将雨水全部阻挡在结界外。他拉上她的臂弯,结界也悄无声息地度给了她,那祖孙三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之处。
“我一会儿不在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他抬起手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去划过脸颊上的雨水。
“我没事,阿寻,只是这位老人家的腿受伤了,需要快些找大夫治疗,我们别耽搁了先进城吧。”
祝寻嗔怪她一句:“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了还去管别人的事情!”
千簪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拉了拉他的衣袖,委屈巴巴地开口,“阿寻,我知道错了,可我没办法视而不见。”
祝寻轻叹一声,终究还是心疼她多一些。他接过她手中的红伞执住和她齐齐架住老汉的胳膊冒雨前行。
两个孩子都围在千簪身边——千簪牵着小姑娘,小姑娘紧紧拉住弟弟的手。祝寻将伞全部倾斜到老汉那旁替他遮雨,几人便这样磕磕绊绊地入了皇城。
……
“幸好送来的及时,否则这位老人家的腿可就要残废了。”
医馆的大夫已经诊治完那位老汉,正伏案写着药方。
“我先按照药方给你们抓一贴药煎给他喝下去,过后三日再来抓剩下的两贴,如此,腿就能好了。”
“好,谢谢大夫。”千簪说道。
这时,那小姑娘红着眼眶走到千簪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裙,哭着说:“姐姐,我们没钱买药。”
千簪蹲下身子抚上小姑娘仍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对她说:“没关系,药钱姐姐来付就好,你只需要照顾好爷爷和弟弟。”
“姐姐,你就是个好人,可是我们还不起这个钱。”
“既然你都说了这位姐姐是好人,她又怎会让你们还钱呢。”
祝寻从长街上走进医馆,合上红伞将他靠在门边。只见他右手提着一袋糕点,左手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前。“他的药钱我们付了,请务必将那位老人家的伤治好。”
大夫把那锭银子捧在掌心同祝寻道:“公子,这太多了!”“不多,我只怕有人心里想的多,会觉得没照顾好他们。”祝寻看了一眼千簪,千簪对上了他的目光怯生生地错开。那大夫好像明白了什么,收下了那锭银子。
“阿嚏——”
千簪打了一个喷嚏,忽而才觉得身子有些发凉。
那大夫见状赶忙从身后的药柜里拿出一副包好的药递给祝寻,细细同他说道:“这里是一贴治伤寒的药,你家娘子身子骨单薄,淋了雨可是要伤风的,这贴药我送你,赶紧拿回家煎了给她喝掉,驱驱寒。”
闻言,千簪一阵错愕,她迅速起身,“不是的,我……”“好,那就多谢大夫了。”
祝寻没等千簪解释完便抢先一步接了后话,也接过大夫手中的药。这小姑娘也不哭了,看了千簪与祝寻一眼后,便道了谢转身去照顾病榻上的爷爷。
“你怎么不解释啊?”千簪小声的问他。
祝寻抿嘴一笑,道:“你可以认为我想占你一个便宜。”
这个回答是千簪始料未及的,故而她有些发懵。
“冷吗?”他问。
千簪摇摇头,“还好。”
她看了一眼门外,雨还在下,便发问:“你方才冒雨出去是有什么急事吗?”
祝寻向她样了样手中提着的袋子,答道:“先前在妖市你说糖糕好吃,可后来走得急忘记带了,我方才路过街头正巧看见卖糖糕的小贩就去买了一些回来。你不是说囡囡喜欢吃嘛,你拿回去给她吧。”
“唉,走得急我都忘了。”
千簪接过他手中的糖糕,还热乎着呢,果断捂在怀里。“对了,你去一趟南边可有什么发现?”她问。
“放心,都解决了。不知是什么妖物在那里修炼引得毒瘴连连,形成一道非凡人可见的结界,阻挡了雨神的法术。我已经通知青卯去寻雨神破了那道结界。后面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他们两个去处理。”
知晓缘由后千簪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这次真的要多谢你了。”
“你和我说谢谢,倒显得生分了。”
千簪眸中含笑,脸颊微红,小声地“嗯”了一句,算作回应。
长街上人影空无,只有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着。而那辆马车正巧就是安平侯府的马车。
马车内坐着的人正是准备打道回府的江云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