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惹人馋思(1 / 2)

灯火人间 陆子野 5432 字 2022-03-04

老怪说走便走,背着一个空水缸转身就往下山迈步,熟练至极。

赵牧灵看得出来,老怪早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里,准确得说,是想要暂时逃离此时的柏树木人,其实,就连赵牧灵自己也对此时的木人老友不禁有些敬而远之。

老怪才刚刚转身,却发现被身后的篱墙结界拦住了去路,木人笑道:“去哪里?浇水的事先不着急,难得同行一路,咱们一起下山…!”老怪惹不起也躲不起,只能规规矩矩听话留下,木然作旁观之状,比木人还要更像木人。

面对老朋友的霸道强横,赵牧灵无可奈何,也没想多管,因为此时此刻,赵牧灵所有的心思全都在眼前的灵根树芽之上。

赵牧灵只见眼前嫩绿浅黄的树芽张开了一对子叶,当木人将老怪背后水缸里的黄泉之水牵引而至,相距还有丈许之高时,树芽竟然朝向面前被木人操控的水流自己扭动起来,似乎对自家厨房水缸里挑来的水极其渴望。

赵牧灵松手让开,水线流下,灵根树芽沐浴在黄泉之水中,枝茎摇动,叶片舒展,所有的黄泉之水一点一滴全都被吸收进入泥土之中,转瞬之间,竟然又有一对新叶萌芽。赵牧灵喜不自胜,甚至比从青羊山上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时更加高兴。

看着黄泉之水一点一滴全都渗进泥土之中,新萌发的一对叶芽逐渐膨胀,可是依旧未能抽展,赵牧灵又开始心急起来,更不想离开。

木人收手,看见赵牧灵的神情,笑道:“黄泉之水虽好,却也不能多,现在幼苗新发,一天一缸水便已经足矣。”赵牧灵依然不为所动,眼见独苗生长,曾经家乡小镇满目疮痍的山河终于有了一点生机,触动太深,关心极切。

木人转身走到老怪身边,又说道:“老朋友?难道你想要一直留在这里么?你的真身依然留在外面,还是早些离开得好,以免有不测发生。

“等你到了灵台境,神识凝结成种,自然就能一身两用,里外用心,真身本体行动的同时,灵识也可分身于这片山河之中,到时候只要你的神识足够强,你想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想顾看多久就能看顾多久。”

赵牧灵木然点头,眼神依然不舍。木人也无奈叹气,作为和赵牧灵相伴一十三年的老友,木人最是了解北山山脚这片果林对于赵牧灵意味着什么,这条灵根不仅让赵牧灵赖以生存活到如今,更是赵牧灵和姐姐赵椿曾经大半的回忆和过往。曾经的姐弟俩每天天还没亮、夜雨刚刚停歇就会从小镇南边出发,一路北行到山脚下,几乎要到晌午时分才会回家。

如今家已经不在,茫茫天地已无归处,果林也只剩下了一根独苗,这也是赵牧灵所剩不多的留恋之处了。

赵牧灵又沉默注视了一阵之后,木人又对身边的老怪使眼色,木人面庞之上不见五官,却有一道神意比眼神目光更加瞩目,射入老怪眼中,与老怪神意相通,老怪想假装没有看见都不行,想了半天,咳了咳,说道:

“赵小子,你这棵灵根虽然稀奇,可是它并不是这片天地之间最先生根发芽的仙草灵根…!”老怪话说一半留一半,半卖关子故意惹人馋思。

果然,赵牧灵立即转过头,问道:“仙草灵根?是真正的仙草灵根…?”

老怪看了一眼木人,满脸邀功请赏的表情,笑道:“确实是真正的仙草灵根,准确地说,是远古遗留下的仙草,只是现在还不知到底是什么仙草…!”

木人趁机说道:“哦…?远古遗留下的仙草?那我倒要见识见识,说不定还是我的老相识,那…我们赶紧下山去看看吧…!”

赵牧灵心有牵挂,却如明镜,一眼便看出木人和老怪一唱一和,自然明了是木人想要劝自己下山,反正下山是迟早之事,赵牧灵就没有再多留,最后看了看眼前的树芽,语重心长道:

“活着不易,我们各尽其力吧…!希望果林长满北山之际,能再和姐姐一起上山…!”赵牧灵说完便与木人和老怪二人一起下山,灵根树芽在雨中舒展,并无任何回应。

下山之后,从前小镇北方的那条河已然荡然无存,望山桥已经不知所踪,赵牧灵在山脚驻足良久,再看山上,山依旧,景已逝,人已散,昔日那条山道也已经破损不堪。

木人安慰道:“过去的风景已经看过,期待将来吧!说不定机缘得当,等到这株灵根花开满山之际,它也能凝聚灵智,到时候花好人团圆,一切都可期…!”

赵牧灵点头如啄,心声呼唤半天之后小鲤鱼才姗姗而来,像是换了一副性子,一直安静地待在赵牧灵的肩头,行了一路始终一字不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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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牧灵走在前方,几人始终相随,小镇北方的麦田虽然幸存下来了一部分,可是眼中满目荒芜,今秋已无累累秋实之景。

一行人一路到了小镇青龙街北的街口之处,赵牧灵和胡婴初次相识正是在此处,那日胡婴问道,赵牧灵为其指路,两人一个向北,一个向南,同道而不同行。虽然那时赵牧灵还没有开窍,但是却清楚地看见,胡婴怀中之剑无声自动,胡婴离开之时紧抱怀中。

街道之上残垣断瓦,巨大的虎爪印将两旁的府邸尽数毁去,不过,还能依稀可见昔日街巷的堂皇,雨水齐下,哪怕是仙人府邸,千年的污尘依旧无处可藏,随水流逝。

赵牧灵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街道一旁,发现小镇已然破败,才意识到,如今已经无人在‘掌握’着自己了,寄人篱下,低头一十三年,为了不让那些神仙发现自己已经察觉真相,一场戏也演了一十三年,入戏太深,只要一到小镇这方舞台上,不知不觉就已经入戏,连自己都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人在戏中,还是戏乃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