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喧闹一片,无人欢喜,只有忧愁。
七月十五,中元佳节,万鬼降临之日。
一场天翻地覆之局从无声梦境中悄悄开始,风云变色,人人亡命奔逃。
眼目所及,再也无法找到一处安宁之处,凡身在局中之人,无人能够置身事外。
有的人足够幸运、够聪明,已经及时脱身离去,有的人足够头铁、不信邪,直往洪流湍急之处,妄图趁流而上,一飞冲天。
可是有的人头铁还活着,而有的人太聪明早就已经彻底消散!
如果说世间还能觅得一片安宁之处,那么一丈观勉强算得上。
不论外界如何战火冲天,观内依旧寂静一片。
一丈天地宽,风雨历千年。
风吹水无痕,血色映长天。
英雄意气长,剑槊交相战。
老少奋余力,生死计前嫌。
少年老男子,气绝正十三。
何故不瞑目,故人未得见。
一生耽何事,白发换红颜。
回首万事空,义气书万卷。
一丈观再也没有那座威严黑塔,更不见那一池荷花随风飘摇,天地殿萧索而立,半扇破洞的殿门紧闭,与中庭那尊破鼎遥遥相对。
赵牧灵口鼻涌血染红了一池秋水,已经躺在地上气绝多时,也许是因为血液都已流淌干净,现在赵牧灵虽然不再流血,但是躯体上已经寻不到一丝血色,肤色惨白犹如瓷人。
虽然已经气绝,但是这个诞辰乃是全家祭日的年少男子依旧意气不屈,面色坚韧。
也许是不放心心中所在意之人能否平安离去,也许是想要开开眼界看一看到底神仙都有一些什么手段,也许是想要亲眼见证这天变之局到底会如何收场,赵牧灵倒地之后始终目视长天。
其中原因可能种种,总之现在已经不得而知。
幸而赵牧灵并不孤单,有一条小鲤鱼和他同病相怜。
两者之间极其相似,赵牧灵背接大地,面朝青天,而小鲤鱼同样是肚皮朝天,背靠水中。
不同的是小鲤鱼一双眼睛生在头顶,双眼紧闭,即使是睁着眼睛也只能直视水底。
虽然池水都已经被染红,但是小鲤鱼青白相间的色彩在水中依旧鲜明,与一塘池水相协共调,呈现出一幅现实的秋水鲤鱼图:
‘夕阳·水暖,少年卧岸而眠,池中鲤鱼游水,人鱼闲情共适!’
可是现实却是,
一池血水,少年气绝倒地,血水中鲤鱼停游,人鱼皆被困!
……
而就在此时,在一片白雾朦胧的世界中,没有天地,没有山川,万物皆无,甚至连一条路也没有。
赵牧灵已经彷徨多时,不知去处,不知归处,只能独自一人一直往前走。
一路上过往所遇见过的人一一招手,可是所有人都是虚幻,挥手云烟。
难道这就是黄泉之路吗?所以是真的死了吗?
赵牧灵不断加快脚步,希望能够看见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可是直到尽头,当所有人都离开,她还是没有出现。
一时沮丧,就开始一步一步漫无目的的乱走,信马由缰,也许去处正是自己想要的归处。
一直走,不知多久终于才走出白雾,白雾之外,又是一片截然不同的血红色空间。
赵牧灵与之比如同蜉蝣之于天地、微尘之与浩瀚宇宙。
这片空间虽然比被千道梅所占据的赵牧灵的梦境世界要小很多,但是要比赵牧灵从小到大所见的天地还要辽阔无数。
而在这片空间之中只有一物,有一只鼎高高悬镇于空间的中央,那条熟悉的小鲤鱼闭目浮于鼎上。
那尊鼎虽然在这片空间中只是占据中央,但是却一眼望不见其全貌。
只见鼎上山河相依、自成一界,每一道流水、每一座山峰都不再是虚幻。
可以看见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从北向南,云雨蒸腾,为整片世界带来无限生机,可以看见一座座山峰俊秀挺拔、傲然耸立…
细看之下,那些山川河流似乎与小镇的千里山河略有相似,只不过小镇四周所有的山河与之比起来就显得太过的‘秀气’。
而眼前的鼎上随便一道细微的纹路都要比自己见过的所有的山河加在一起都要宽广,气魄宏大。
此时此地,那条小鲤鱼已经不再是什么小鲤鱼了,宛若一尊俯视苍生的神灵,如造物主一般高据于大鼎之上。
虽然眼前的场面让赵牧灵感到震撼不已,但是心中更多的却是一种接近于恍然大悟的好奇。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山河鼎立,原来这才是小鲤鱼的真面目?
而这尊大鼎正和一丈观中庭之上的那尊鼎一模一样,只不过眼前的鼎实在太大,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想象的大。
如此堪比天地一般的大鼎究竟是何人所铸?
又是谁能够在鼎内放下一个世界?
这片世界中的山河又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