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老怪的身影也消失在夜色中,赵牧灵只听见跑在前头的那农户老头回应道:“我去年酿的酒都被咱俩喝的差不多了,每次咱俩喝酒,我那个瞎老太婆总是要叨叨几句,明天我看就算了!等到今年粮食收了酿出新酒,我送你几坛子…!”
赵牧灵并没有去看两人已经到了何处,只听见老怪声音十分高兴地说道:“那感情好!不过,我看嫂子是嘴硬心软,每次虽然都骂我们两个喝酒,但是她次次都会拿出几个小菜,明天的酒啊,该喝咱还是得喝…!”
夜色中,那农户老头笑声不断,答应道:“那是,我的话,我那瞎老太婆还是要听的……!”后面的话赵牧灵就没有再继续听了,本来赵牧灵还觉得有些歉疚,打算再回去把他刚刚吹倒的秧苗庄稼全都救过来,身为天地之主,也不过是他随手的事,但是听到那农户老头儿的笑声,赵牧灵便知道,这对于这些经常直面生活风雨的人来说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赵牧灵便直接就离开了。
其实,看到老怪跟着那老农户老头一起跑到田地里去了,这才是赵牧灵收获到的最大的安慰,赵牧灵其实已经知道老怪为何会选择在此处开门建府,看得出来,老怪已经不止是一次去那农户老头家里蹭酒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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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牧灵早就知道,自从赵椿回来之后,老怪和余蟾、高趾……以及白鹭几人,如今几乎每个人都在赵牧灵的陋室院子周围修建了府邸,白鹭还是最早在陋室附近落地了一座‘芳歇居’,还是赵牧灵亲自命名的。
赵牧灵一直都担心,害怕他这些仙人朋友无法和这些凡人农户相处,如今看来,都还是能够‘入乡随俗’的,甚至有些人还乐在其中,和这些凡人农户相交甚好,只不过也有一些人的府邸实在太过奢豪,不懂得老怪这样的‘平易近人’,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这乡间的‘富户’,门槛太高,一般人也不敢主动上门。
缓缓闭上眼,赵牧灵就能够感受到所有余蟾和高趾等人的府邸所在,所有人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府邸东西错落、南北交替,恰好都以赵牧灵的陋室为中心,而现在在深夜,他们本来不用入睡休息的,却也和左邻右舍的凡人农户‘步调一致’,日落而息,听到风声催紧,又假装燃灯守夜,风声停息之后,再熄灯入睡,真正的可谓是‘由仙入凡’了…!
赵牧灵也心知肚明,像是余蟾和高趾他们这些出身于‘山林’之间的,自然是不愿受到这样的人世规矩的束缚,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样的平静生活却是很难得的。
赵牧灵从来也没有要求他们住到这里来,所以也不想去多管,只要他们能够在‘平凡处’安于平凡,也就够了,如果实在有耐不住寂寞管束的,反正三洲天地如今的风水宝地也很多,想去哪里去就是了,他都乐于成全。
不过,有这么多人愿意守在身边,赵牧灵总是由衷高兴的,曾经的陋室小院儿,如今终于不用再独自迎接风雨,即使再一次天翻地覆,赵牧灵也不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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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牧灵走在夜色中,脚下的乡间小道上把一座座门户相连起来,走了没多远,又碰见了几户人半夜起来去地里查看庄稼有没有被风吹倒,朴实的农户看到赵牧灵深夜还在赶路,都邀请赵牧灵入屋暂歇一晚,根本不知赵牧灵就是‘罪魁祸首’。
赵牧灵脸皮也厚,面不改色地告诉众人他的家就在那座陋室,众人都只知道有皇帝,如今都已经忘了赵牧灵的身份,看着赵牧灵身上的破旧衣服和赵牧灵那一脸诚挚的笑容,都欣然地接纳了赵牧灵这位邻居。
赵牧灵走到几处熟人门前,假装和余蟾几人问候,都是说:“我回来了…!”就像真是从远处归家一般,而余蟾几人也站在各自门前对赵牧灵招呼问候,让赵牧灵快些回去,别让家里人等着急了。
走到‘芳歇居’门前,白鹭不知已经等了多久,正好站在门口,赵牧灵远远就闻到了一股酒香从‘芳歇居’里面飘了出来,知道白鹭煮了酒,所以赵牧灵从门前经过时对白鹭打了招呼就想走,但是白鹭却一直追上来,拉着赵牧灵说道:“黄鹂也住在她自己的府邸,如今这里就我一个人,今夜风疾,公子肯定能很冷吧,不如进屋吃杯热酒再回去…!”
一听这话,赵牧灵更想拒绝了,可是想到自从当年皇母山一战之后,他和白鹭几人其实根本就没有好说过话,白鹭对他忠贞不移,孤身一人等到这大半夜,估计酒水都煨干了不知多少次了,更是毫不在乎左邻右舍的眼光主动来拉他,赵牧灵实在不忍心说出那个‘不’字;于是,赵牧灵也只能和白鹭一起走入了芳歇居。
而就在赵牧灵跟着白鹭进门之后,有几人便忽然出现在近处,赫然便是黄鹂、角龙和解元三人,解元一副落寞的语气说道:“看样子今晚过后,我的白鹭妹子就要变成赵夫人了…!”
角龙倒是一副看戏的模样,眼神不停地往‘芳歇居’里面瞅,摇头道:“这只是公子的心神分身,根本做不了什么!口渴尚且有酒水可解,今天晚上白鹭心里的那股渴劲儿怕是难以排遣喽…!”
说完,角龙便偷笑不止,气得解元一巴掌打在角龙的肩膀上,此举像是惹到了黄鹂,看着‘芳歇居’关上门之后,黄鹂突然回头白眼看了一眼解元和角龙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气冲冲地就返回了她自己的住处;解元和角龙一脸茫然,但是为了不吵醒街坊邻居,两人也赶紧回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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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歇居’中,赵牧灵落座,看着火炉上已经被煨得发黄的酒壶,赵牧灵心中更觉得沉重;白鹭委身坐下,双眼看着赵牧灵,一时间不由得入神了,直到煮沸的酒水顶起了壶盖,白鹭才回过神来,急忙整理仪容,对赵牧灵说道:“公子,这酒水已经煮得发苦了,我给你换一壶吧…!”
说着白鹭就要起身去换酒,赵牧灵赶紧拉着白鹭坐下,言道:“今夜风紧,走了这么久的夜路,我就是想喝一口这煮老的酒,有一点苦味,喝了才暖身子…!”说着赵牧灵就伸手准备自己倒酒,可是白鹭又怎会让赵牧灵自己来,抢先就拿过炙热的酒壶给赵牧灵倒了一满杯,然后又痴痴的看着赵牧灵。
赵牧灵端起酒杯,只觉得目光沉重,酒也沉重,只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赵牧灵怕自己心软,实在不敢去看白鹭,心中的话也说不出口,于是又端起来喝了一口;又苦又辣的酒落肚之后,赵牧灵才总算有了一些底气,开口道:“你为我斟的酒太多了,所以在我的记忆中已经想不起还有谁为我斟过酒,差一点连我自己都快要习惯了…!”
白鹭一愣,眉开眼笑道:“我愿意生生世世为公子斟酒,不用公子多晚回来,我一定都等着公子…!”赵牧灵摇头,叹息道:“可是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习惯,因为我太过理所当然……!”
听赵牧灵这样一说,白鹭顿时皱起眉头,但赵牧灵已然决心把话说开,继续说道:“虽然你们都立下了大道誓言,决心奉我为主,但我还是希望你们都能够找到自己喜欢喝的酒,找到一个愿意为你们斟酒的人,不论多晚,他都会等着你,无论多冷,你只要见到他就会觉得心暖…!”
看到白鹭泪眼欲泣,赵牧灵便知道她已经听懂了,点到即止,赵牧灵站起身往屋外走去,但是就在赵牧灵打开门之后,却听见白鹭哭声坚决的说道:“我愿意生生世世为公子斟酒,不用公子多晚回来,我一定都等着公子…!”
又是一样的话,赵牧灵听到之后却是一愣,赵牧灵不忍心这样把白鹭抛下离开,可是赵牧灵知道,也必须要离开了,所以,赵牧灵略微犹豫之后说道:“我已经成亲了,我…喜欢我娘子,心里也只有她…!”
说完,赵牧灵便推门而去,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白鹭出神了许久,然后忽然笑道:“恭喜公子觅得良人…!”然后,白鹭端起赵牧灵喝剩下的那杯酒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一路流到了心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我愿意生生世世为公子斟酒,不用公子多晚回来,我一定都等着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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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赵牧灵这边,终究还是染上了一身酒气,虽然在陋室小院外面徘徊了许久才进门,可是刚一踏进屋门,就听到赵椿在屋子里面说道:“美人恩,最难受!自个儿的老婆都还没找回来,要是再敢深更半夜去喝酒,就不要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