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祁姓书生快步离去的时候,计缘早已经走远了,他在留下的两枚普通的铜钱上动了些手脚,不算夸张,但或许在关键时刻能助一下那个书生,观其气相,此人志气颇坚,也当能在接触铜钱的一刻觉出特殊来,拿走铜钱算是一桩善缘,再重的恩惠就没必要了。
计缘穿梭在京畿府城的街头,时不时就能看到张贴的告示,有的告示边上还围着人,有人为众人阅读内容。计缘曾停步倾听,大致了解是既有招募贤士从军的,也有朝廷贴出来的各种鼓励话语和保家卫国的宣言,用来振奋民心的。
不过在计缘看来,大贞民心根本用不着振奋了,民间情绪比朝廷中很多人想象中的更加激愤,几乎人人支持不说,还多的是人想要上前线。
在城中游逛了小半日之后,计缘还是去了尹府。
荣安街上的尹府门前,如今是八名带刀甲士站岗,不过这些甲士应该也不属于禁军,应该是尹府自家的卫士,因为其中大半计缘认得,当然了,他们也认得计缘。
所以计缘才到尹府门前,守门甲士中立刻有人认出了计缘,赶紧下了台阶迎到计缘面前。
“计先生,您来了?”
这领头甲士的声音计缘很熟悉,一听就知其名,看他抱拳躬身行礼,计缘也微微拱手回礼。
“不错,赵管事,计某前来叨扰,尹夫子和青儿在么?”
在如今这种关头,尹兆先和尹青都是大忙人,肯定全都在自己的官署忙于处理政务,但计缘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甲士收礼起身,摇头道。
“相爷和尚书大人都在官署,有时候三五天都不会回府,就在官署住下的,即便回来也都比较晚,又二公子从军在外……”
说着,甲士想起关键,赶忙引请相邀。
“计先生快里边请,我等报知老夫人和公主殿下之后,定会去官署通知相爷和尚书大人的。”
“好。”
计缘点点头没多说什么,随着甲士一起进了尹府。
当天,尹兆先和尹青并未在得知计缘来访之后马上回家,而是在尽可能地将紧急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才在正常的“下班”时间回到家中。
尹青和尹兆先才入了家门没多久,尹池和尹典两个孩子就兴冲冲跑了出来,对着尹兆先和尹青叫得甜。
“爹爹,爷爷,你们回来啦?”“爹爹,爷爷!”
“哎哎。”“好孩子!”
尹兆先抬头望去,只看到自己儿媳出来,忙问一句。
“计先生呢?”
三十好几的常平公主依然保养得如同妙龄女子,但她在向自己公公和相公见礼之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尹池和尹典两个孩子就争先恐后地开口了。
“计先生在府上用过膳了,他说要去全京城最适合看星星的地方赏月观星呢!”
“对的对的,可惜计先生不让我们跟着,爷爷,爹爹,你们知道是哪里么?”
常平公主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肩膀,笑着对尹兆先和尹青说道。
“好了,你们爷爷和爹爹累了,让他们先休息吧,相爷,相公,快去膳堂用膳吧,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天就黑了。”
常平公主何等聪明,自然知道自己相公和公公肯定会去找计先生,而京城最适合观星的地方,只有如今在重大祭祀需要的时候才会动用的大法台,正是当年元德皇帝为了举办水陆法会所修的那一座主台。
“好,青儿,我们去用膳。”
尹兆先快七十的人了,走路风风火火,并无他这个年纪老人该有的佝偻之相,尹青和常平公主在后面带着孩子跟上。
……
当年水陆法会的大法台修得不可谓不气势恢宏,即便是如今的计缘看来,也觉得这法台是个大工程,当年也确实算是劳民伤财。
不过那一场水陆法会过后,这法台也成了一个有点特殊的地方,因为当年计缘施法,众龙又在其上雷劈妖邪,加上现在是皇室连年祭祀的地方,使得这法台多少有些神异之处。
此刻计缘站在法台之上负手在背,望着天空明月,今天月明星却不稀,但或许是因为看到金乌之后的心理作用,计缘总觉得这一轮皓月中蹲着一只银蟾。
当年能作为水陆法会主会场的法台面积当然不小,计缘一个人站在其上显得这里十分空旷,后方有脚步声传来,计缘回头望去,来的不是尹家父子,还是言常。
“太常使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当初就算是尹兆先装病的时候,计缘虽然在尹府,言常也去过几次尹府,但没和计缘照过面,更不知道计缘在,所以他是真的很久没见过计缘了。
骤然看到法台上站着一个人,又听到这样的话,言常微微一愣,随后此情此景忽然让他想到了当年见仙人月下舞剑赠月饼,当即激动起来。
“计先生?计先生!是您!先生,多年未见了,言常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