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无非是见我如此莽撞冲动,难保性命,想要劝我逃走罢了。”
李忘尘却摇头道,“不,我们是逃不掉的,我们俩闹出的事情太大太多,任我行一定已经得到了消息,他没有立即杀来,想必有所顾忌,却也一定在城门之处步下了人手,只待我们一有逃走迹象,他只怕立刻对我们动手。”
他的声音冷静,但所描绘的情况却反而更加危险了。
李莫愁猛地抬起头,手上抓了一把枕头,五指深深陷了进去,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忘尘,“照这么说,我不能战,不要逃,那该做什么?难不成要坐以待毙吗!?”
李忘尘道,“错,我恰恰是要你战。”
李莫愁一愣,“那你为何……”
李忘尘道,“但绝不能是那样的战斗,其实敌我之间差距固大,可只要冷静对敌,未必没有机会。而你扪心自问,你之前的模样,真能算是冷静对敌吗?那不过是惧怕被我嘲笑胆小,于是故作豪迈罢了,那不是勇气,而是送死,我要击碎的正是你的这点!”
这才是李忘尘的真意。
但人心难测,李莫愁自然也有几分真正勇气,李忘尘自然也有几分真正的胆怯,适才李莫愁所言,李忘尘自我审视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甚至,其实他说这番话,也有几分是看不惯李莫愁年纪轻轻就要强撑高手,扭曲自我,希望她能回复少女本性。
李忘尘想到此处,立刻又暗暗夸奖自己既聪明又温情,还能听取他人意见,善于自我总结。
而李莫愁听到这一席话语,方觉如梦初醒,回想自己刚才的表现,果真是被李忘尘说中,那样子去找任我行并非勇气,而是送死,一时不由冷汗涔涔,心生惭愧。
她想着想着,已慢慢坐正了身子,抱着的枕头也从床铺上放在了双膝上。
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她已逐渐重视这个年轻的侄子的话语。
见了这幅模样,李忘尘点点头,“我仍要战斗,但要的不是送命之人,而是胜利之人,要的不是心怀死志的牺牲者,而是死中求活的强大者。姑姑,你刚才污蔑了我的人格,请立即给我十三岁的人生道歉!”
李莫愁一听这话,脸色有些不自然,但也没有再想以前一样发怒。
她先是低下头用手指玩了玩枕头上的针针线线,发现李忘尘只是直愣愣盯着自己,大有不道歉就不继续的意思,终究还是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道,“对不起啦。”
李忘尘道,“好,很有精神。”
李莫愁又面色如常故作镇静地抬起头,好似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道,“所以你到底要如何对付任我行?”
李忘尘笑道,“自古以弱胜强,无非天时地利人和。”
他站了起来,想象自己手中握着鹅毛羽扇,眼前虽百万雄兵,信手一挥间,尽皆灰飞烟灭,“试问姑姑,今日之衡山城是否热闹?我们的目标在于何处?任我行又有怎样的桎梏?”
李莫愁到底也不算彻底的笨蛋,沉思片刻,“衡山城的确热闹,汇聚无数人物,虽笨蛋蠢货极多,但也有几位好手。我们的目标嘛……你是说林家一家?那是在余沧海手中,这点由我反复确认,应当属实,不知道余沧海和任我行有没有关系。至于任我行的桎梏,他既是邪派巨擘,自然人人喊打,日月神教虽曾是他的所属,却也改弦易张,绝难容他。”
李忘尘拍拍手,“没错,任我行虽是兵行险着,要对我们出手,但他也有所顾忌,难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们两人直接下手,否则他武功再高,只怕也走不出这衡山城。”
李莫愁摇头道,“不不不,若任我行的武功真能与师祖媲美,这衡山城绝对不够他杀的。若我师祖亲来,这一城土鸡瓦狗,只需三招就能杀得干净。”
李忘尘一愣,这个世界的林朝英这样离谱的吗?
他无奈之余,只好纠正说法,“你放心,任我行若有这番本事,现在你我都已被他找上门来。你我既然还活着,恰恰说明他的武功差了表姑婆不少。”
李莫愁侧头一想,脸色好了不少,“也对。”
她一直以来,都将任我行安放在林朝英的位置上,实则是大错特错。
明教、武当、全真三门名气大致相当,按说各自掌门实力自然也不能差距过大,而林朝英又与王重阳相若,明教教主怎么也不该弱太多才对。
这推理过程并无大的问题,结果之所以出现差错,实是因为真正能代表明教底蕴的绝非任我行此人。
前有张无忌,后有东方不败,这才是明教或是日月神教真正的底气所在。
而任我行这个教主的名头,在有心人眼中,并不比梅真人这个武当掌门更加有说服力。
李忘尘继续道,“以任我行的视角,我们自然不知道他的存在,而他最好能够抓住我们的机会,莫过于一个人多眼杂,众人注意力集中,我们又必去的所在。”
李莫愁道,“你是说……两日之后的金盆洗手会?”
李忘尘道,“没错,他既已确定计划,自己又人人喊打,这两日只怕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干涉,以防打草惊蛇。也就是说,只在这两日内,我们无有出城的迹象,那就可以任意施展拳脚。”
李莫愁疑惑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忘尘道,“任我行既然怕了衡山城的全部高手,那我就偏偏要在这两日内,找上衡山城内所有高手,一并寻他的晦气。彼日的衡山,绝非刘正风的金盆洗手日,而是任我行的认罪伏诛日!”
他话语斩钉截铁,眼神杀气四溢。
这话说出,李莫愁也愣了一愣,因为她根本没想过杀死任我行。
别说是她,天下九成九的人能从任我行手中逃走便已满足,可李忘尘却还非要杀了任我行不可。
以他武功,这分明是天方夜谭,荒谬无比,可不知为何,李莫愁却有种感觉。
他真能做到。
李忘尘说完之后,只觉得李莫愁许久没有说话,抬头一看,发现李莫愁远远坐在床上,正用一种很特别的目光呆呆看着自己。
好一会儿后,她才如梦初醒,怔怔道,“小侄子啊,你不会真是个经天纬地的大丈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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