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条件反射的转方向盘,感觉车身又咣了一声,撞得她头都磕到前面的方向盘上了,然后又回撞了驾驶座。
她头昏脑胀的——突然发现前面没有车了!
赶紧向前开!
看后视镜,一辆车都没有了。
怎么回事?
第一辆撞到沟里去了,第二辆呢?
祝玉燕找了一圈,发现它竟然在左边——它刚才在右边啊。
她不会是把车给转了三百六十度吧。
那现在的方向不等于是向后开了吗?
不对,三百六十度还是原方向没错。
那就是一百八十度?
二百七十度?
她现在到底在哪个方向啊?
祝玉燕赶紧缩着脖子往天上看,想找星星和月亮的方向——现在月亮刚升起来,在她背后呢。
月亮在背后,那背后就是西,前面是东?
左边这辆车开始喊话,日语口音的中国话,透着一股怪里怪气的味。
“停夏!”
“停夏!”
“停夏不杀你!”
砰砰的,子弹打在车上。
此时路面开始变得更加不平整,似乎这里已经不是路了——所以刚才还是开错方向了吧?这是开到田里来了吧?
已经错过路了?
但是也不能回头了啊。
最可怕的是,油箱的指针开始有点危险了。
汽车开始全身咣当响,像要散架一样。
现在的汽车减震约等于没有,除了是在平整的马路上开,不然就会一路咣当响,比发动机的声音都大。
左边那辆车也一样。
车开始向她靠近,那边的车门打开,里面的人打算跳到她的车上来。
她想故技重施就转方向盘,这回她明白为什么车是横的了,因为她的车速太快,一转方向盘,车会自动打圈,瞬间就画一个圆。
左边这辆车有经验了,避开了她的圆。
等她把稳方向盘的时候,它再次靠过来,车上的人就跳到她车上来了,巴住了她的车。
这是个日本人。
一打眼的功夫,他就用枪把敲破了车窗。
下一步他就会爬进来,就可以用枪对付她了。
这算是没逃掉吗?
祝玉燕回头对着这个日本男人喊:“八嘎牙路!”
日本男人抬头看她,手从破掉的车窗伸进来,把车门锁给打开了。
他爬到车顶上,车门自然弹开。
他的两只脚先伸过来,只要一放手就可以跳进来了。
下一秒他就不见了!
祝玉燕都没反应过来,她本来都决定自杀了——不知道咬舌管不管用。
跟着她就听到了让人牙酸的重声,那是人砸到地上的声音。
后视镜里黑洞洞的夜里,冒出了两团火,远远的,烧得很好看,能依稀看到车的框架。
那两辆车都着火了。
没有日本人了。
也没有日本人喊话的声音了。
他们像是被黑夜吞没了,消失了。
没有追击了。
祝玉燕茫然的向前开着,几乎以为是苏老师从天而降来救她了。
是他吧。
是他安排的人吧。
她终于能安心的看天空,找方向了。
方向没错,她快到飞机场了。
远处,螺旋浆的声音传来。
越来越近了。
她循着这个声音开过去,远远的看到了停在黑夜中的飞机,它卷起一股风,扑向周围。
她也感觉到了。
风卷起尘土沙砬。
她把汽车停下,这时她才发现她一直在剧烈呼吸中。
她的心在狂跳。
她的嘴里有血腥味,可能刚才咬牙咬出血了。
她下车,抱住行李箱,往飞机跑去。
飞机旁的人她不认识,没见过。
她跑过去,想说话,报身份,并出示机票。
什么都没来得及。
被那个人一把托住往机舱里送。
机舱里也有一个人抓住她,把她往人堆里一放。
她咣的一下就靠在了机舱冰冷的舱壁上。
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周围的人的面孔也看不清。
她的两边都有人,大家都是这样并排坐着的。
那个人从她头顶上抓过来一条粗绳,从她头顶绕过,一下子就把她给绑在了椅子上。
机舱门已经关上了。
飞机开始跑。
这个人抓住机舱顶上垂下来的绳子走开了。
她才看到对面也坐着一排人。
大家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都穿着灰黑深色的衣服,裹得看不清男女。
飞机陡然站上天空,爬升。
机身开始咣当响,所有的飞机零件仿佛都在晃,都要散架。
祝玉燕开始感觉到呼吸不上来,太快了,太猛了。
她紧紧抓住胸口的绳子。
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
她坐上飞机了。
她逃出来了。
地面上,两辆日军汽车旁,静悄悄的站着五个人。他们把车上的人都杀死,车烧掉,然后分散离开。
其中一个人没有走太远,他来到了附近的一所民房里。
他钻进柴房,抱出发报机。
——“兰花”已平安转移。
飞机上,飞行员向地面发电报。
——“兰花”已平安登机。
机舱里,祝玉燕抱住行李箱,感到身上开始变得寒冷起来。
高空中气温会降低。
她会好好活下去的。
苏老师,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