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歌盯着这两种颜色,略有几分恍惚,而后心里浮起淡淡的怅茫与复杂之情。
她与凤钦、谢氏有不共戴天之仇,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过往十四五年朝夕相处,母女之情亦也有的,做不了假。
谢氏自她八岁后便冷淡了些,常常因凤清韵而责罚于她,可她幼年记忆中,亦曾对她宠爱有加。
从小到大,谢氏给她安排的衣服、首饰,纵然没有凤清韵的多,却也都是真真切切地用了心思。更甚至,前世她出嫁、封后之时,谢氏亲自熬了数个日日夜夜,专门研制出“天香锦”、“金凤锦”给她做衣裳,还陪了一箱费心搜罗来的孤本作为嫁妆。
她有眼睛,亦非草木,正是因为感知到这份心思,才会相信谢氏敬爱谢氏,连带着对凉薄娇纵的妹妹与一心权势的父亲都不加提防。
因为她清楚,没了谢家,谢氏最在意的,就是她的丈夫凤钦与凤清韵了。
可是时至今日,她依旧不清楚,这份心思究竟是出自于什么?
同情?利用?抑或某种意义上跟她一样,也是日久生情?
“母亲铺子里出的,自然是整个京城最好的。”凤清歌敛下心绪,微微一笑,随后面上带了几分愧疚,上前半伏在她膝盖前,道:“前几日因为三皇子提亲之事,女儿误以为父亲要拿我做联姻的筹码,一时心中不快,连带着对母亲也态度不好,还请母亲原谅。”
谢氏眼中略有意外,面上则显得冷淡。
“稀奇了,凤大小姐有圣上和烨王撑腰,又是国子监学子,哪里需要对我这无知妇人赔罪。只是别一怒之下,又在这里大打出手,损毁了我屋中器物。”
凤清歌脸上表情愈发恭谨,半带无奈地回道:“母亲这样说,真是羞煞女儿,当日妹妹故意推我下水,您护着她,我失手伤她,您却责罚于我,还说我心胸狭窄、歹毒,还说我您不讲理。”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有些委屈和憋闷。
谢氏低头去看她,却见面前人微红着眼眶,眸底擒着倔强的水气,紧紧抿着嘴,心乍然一动。
她美目半眯,盯着凤清歌,“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妹妹两次受伤,真不是你故意做的?”
这世上,岂有如此巧合的事。
若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也绝对不会如此巧。
凤清歌表情委屈,既不摇头也不出声否认。
她确实是故意,但不后悔。
谢氏心中明白了,拍了拍她的手,若有所指地道:“不是你就好,清歌,你是读过圣贤书的,跟你妹妹不一样,有些道理你需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名声虽不重要,但也不能缺少。一个有德行的人,就算做了再多好事,只要一次为恶,就会被千夫所指。”
又来了……
凤清歌垂首,藏起眼中的那一丝自嘲与讥讽。
从前,每次责罚她之后,谢氏就会说一大堆的大道理来教育她,让她一次次地以为真的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够大度犯了错,不该与凤清韵计较。
这次,她并没有点头称是,而是反驳道:“母亲此言差矣,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君子就算做错了一件事,那他依旧是个君子,瑕不掩瑜,其能因为一事而否认他从前的德行。当然,前提是他的德行不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