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L的论文往往不会很长，这也是斯雷尼瓦桑教授愿意放下手里的工作，优先处理审稿邀请的原因。

“《运用N-S方程对大尺度环流形态及动能变化特性的研究》？很久没看到湍流大尺度的论文了。”

湍流有大尺度、中尺度、小尺度之分，所谓的尺度，主要指湍动能串级过程里的影响范围，通俗简单地解释一下三者的区别与联系，那就是：

大尺度湍流像是大型蓄电池，不断从外界获取能量并输出给中尺度湍流，中尺度湍流则输出能量给小尺度湍流，流动的雷诺数越大，蓄能的大尺度和耗能的小尺度之间的惯性区域越大。

斯雷尼瓦桑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是湍流的小尺度，但对大尺度与中尺度绝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同样精通。

近几十年来研究环流的人很多，但主要是通过观测数据、理论推导以及实验模拟来进行研究，像是这样通过N-S方程来对大尺度环流形态变化特性进行研究，还是第一次看到。

斯雷尼瓦桑教授提起了兴趣，起码PRL初审复审、进入同行专家评审环节的论文，肯定是有相当水准的。

而且助理打印的还有邮件正文内容，也让斯雷尼瓦桑教授感觉有点意思。

因为上面写明了，请斯雷尼瓦桑教授审核第二页最后的结论部分，以及后面的物理部分。

斯雷尼瓦桑教授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审稿邀请，哪有让审核专家只审核论文其中一部分的？那到时审核结果怎么写？难道写“本人的审核结果只对第二页最后部分及后面的物理部分负责”？

最让他好奇的是，按这邮件的说法，难道前面两页不是物理内容？

斯雷尼瓦桑教授放下打印了邮件正文内容的A4纸，拿起那三张打印了论文的稿件认真地翻看起来，如责编沙利文一样，他也被开头部分的复杂数学推导给震住了。

这确定不是数学论文？

“难怪PRL说不用我审核前面两页的内容……我还真没法子审核。”斯雷尼瓦桑教授不由自嘲地笑了起来。

研究了一辈子的流体力学以及湍流，还是第一次有相关的论文使得自己在开头就碰了壁。

他继续看后面的文字描述内容。

嗯？斯雷尼瓦桑教授坐直了身子，越看越是专注。

现在湍流动能基本蕴含在大、中尺度环流中，而大、中尺度环流蕴含的动能如何耗散、进而驱动湍流混合则仍是物理学界的未解之谜。

但在这篇论文里，作者通过一系列精巧的模拟实验，证明了湍流尺度之间对称不稳定是有效实现该能量正向级串的重要途径之一，并指出大尺度环流—中尺度涡旋—亚中尺度过程—小尺度湍流之间能量级串耗散会诱发强湍流混合现象。

这是业界从未发现的新结论！

一旦被证实，将会对粗分辨率气候模式模拟具有重要参考价值，还能应用到气候变化并对其进行准确预测上。如果运用厄尔尼诺的研究上，还将会从全新的角度分析海洋在不同厄尔尼诺状态之间的关联，有助于进一步理解厄尔尼诺现象！

最让斯雷尼瓦桑教授惊讶的是，这些结论并不是通过观测得出来的，而是通过数学推导，根据N-S方程推演出来的！而论文里的模拟实验部分内容，不过是对这些数学推演结果的验证。

哪怕世人皆知物理离不开数学，湍流更离不开数学，但从没有人能通过数学来如此准确地推演出大尺度环流形态变化特性及其背后的动能耗散变化！

斯雷尼瓦桑教授愣了好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看论文的作者。

“秦克，宁青筠？最新一届的菲尔兹奖得主？”斯雷尼瓦桑教授坐不住了，前两页的数学推导他看不明白，但两名菲奖大佬联手出击，想必出错的概率非常低。

他决定亲自用现实里的数据，再次验证一下这个经过数学与模拟实验同时验证过的结论。

他叫了助理进来：“温迪，马上联系国家气象局，让他们提供了一下赤道海洋温跃层近几年来的环流观测数据，我知道他们有。再联系数学学院，让他们派出精通泛函分析的专家来协助我做一次数据分析，另外，帮我申请一下学校的超算资源。”

作为米国科学院、工程院的两院院士，斯雷尼瓦桑教授确实也有这样的资格，向国家气象局申请到观测数据，并且要求同校的数学学院派人进行协助。

至于申请使用超算更是不在话下了。

斯雷尼瓦桑教授在物理学界的学术地位确实够牛，加上米国也没有春节的概念，现在还正常上班，不到一天时间，斯雷尼瓦桑教授便指挥着手下的博士生，以及数学学院派来的两个副教授，一起进行实验验证。

不过因为数据量较大，估计整个验证过程需要五天左右。

为此斯雷尼瓦桑教授还让助理先回复PRL的邮件。

“五天后，我会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案。”

……

而同一时间，加州大学的陶教授已放下了笔，揉揉有些酸胀的额角，眼里却闪动着兴奋激动的光芒。

“秦克，宁青筠，了不起啊，你俩总是给我带来惊喜，我越来越期待终有一天，你们能破解掉N-S方程的奥秘，就像当初破解掉冰雹猜想的奥秘一样。”

这两个都是陶教授曾感兴趣并投入过很多精力，取得过震动世界成果的课题方向，可惜后来他自认为无法再进一步，而停止了研究，转向了其他感兴趣的方向。

现在冰雹猜想已被秦克与宁青筠解决了，就剩下N-S方程了。

陶教授打开邮箱，在给PRL的回信中写道：“就我审核的数学部分来看，毫无破绽，非常完美，一如他俩以往的论文。如果你们是数学期刊，我甚至会认为这是应该获得‘编辑推荐（Editors‘ Suggestion）’并作为亮点论文（Highlights）放到期刊主页进行特别介绍的优秀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