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天宝诗人诗有史,杜鹃再拜泪如水。
床头孤剑空有声,坐看中原落人手。
青山一发愁蒙蒙,干戈况满天南东。
来孙却见九州同,家祭如何告乃翁!
话说当时来人传报说,大宋使臣贺太平前来献降,金兀术大喜,便叫带人入营。原来当时金军围宫,摄政王早是无有计策。新皇心慌,连忙会集群臣商议,都尊贺太平之计道:“事在危急,莫若归降大金,此为上计。”新皇遂从众议。传贺太平来,贺太平不敢懈怠,一路直达宫前,叩阍请见。时已酉牌,天子正在内宫,黄门官报入,天子急忙召见,委托大事。于是城上早竖起降旗,差贺太平来宋营求告:“年年进牛马,岁岁献珠珍,再不敢冒犯大金国之事。”当下贺太平携一随从跪于营中,手捧降书,幽声读道:
“臣桓言:“背恩致讨,远烦汗马之劳;请命求哀,敢废牵羊之礼。仰祈蠲贷,俯切凌兢,臣桓诚惶诚惧,顿首顿首。窃以契丹为邻,爰构百年之好;大金辟国,更图万世之欢。航使旌绝海峤之遥,求故地割燕、云之境,太祖大圣皇帝特垂大造,许复旧疆。
未阅岁时,已渝信誓,方获版图于析木,遽连阴贼于平山。结构大臣,邀回户口,虽讳恩义,尚贷罪愆。但追索其人民,犹夸大其土地,致烦帅府远抵都畿,上皇引咎以播迁,微臣因时而受禅,惧孤城之失守,割三府以请和。屡致哀鸣,亟蒙矜许;官军才退,信誓又渝。密谕土人坚守不下,分遣兵将救援为名,复间谍于使人,见包藏之异意。遂劳再伐,并兴问罪之师;又议画河,实作疑兵之计。果难逃于英察,卒自取于交攻,尚复婴城,岂非拒命?怒极将士,齐登三里之城;祸延祖宗,将隳七庙之祀。已蠲衔璧之举,更叨授馆之恩,自知获罪之深,敢有求生之理?
伏惟大金皇帝陛下诞膺骏命,绍履鸿图,不杀之仁既追踪于汤、武,好生之德终俪美于唐、虞,所望惠顾大圣肇造之恩,庶以保全弊宋不绝之绪,虽死犹幸。受赐亦多,道里阻修,莫致吁天之请;精诚祈格,徒深就曰之思。谨予叔燕王俣、越王啤、景王杞、祁王模、莘王植、徐王棣、和王式及宰相百僚、举国士民、僧道、耆寿、军人奉表出郊,望阙待罪以闻。臣诚惶诚惧,顿首顿首。
谨言。”
天会五年十二月日,大宋国主臣赵桓表。”
当下贺太平朗朗读完献降书,金兀术听罢却是大怒,厉声斥道:“来人,且把这老鼻涕给我拖出斩了!”贺太平吓得瘫倒在地,伏地连声求饶道:“大王饶命。”金兀术道:“你家大宋老虏,焉敢渺视我大金!明知城下之盟,尚敢故作姿态,反客为主?”便喝刀斧手:“推出贺太平去斩了!”贺太平大叫道:“大王且慢,且听老朽在此一言。”金兀术喝道:“饶你这鼻涕有苏秦、张仪之舌,我这里也下不得说词。速与我斩来!”刀斧手不容分说,将贺太平如老猪狗般拖了出去。少刻,刀斧手献上贺太平一颗苍髯首级。金兀术教付与他的从人带回,说道:“你家赵老儿要来打话,须着亲自前来。这无耻老贼我已斩了。”从人战兢兢的道:“……小……小人……去……去说。”当时领了贺太平首级,就赶回皇宫去报知陈希真等人。
且说从人领着贺太平首级返回皇宫,新皇吓得目瞪口呆,做声不得。陈希真忿然道:“陛下休慌,待老臣亲身前去,凭三寸不烂之舌,好歹要金人罢兵言和,死而无怨。”新皇那肯这般放陈希真而去,说道:“这贼盗不达情理,万一连摄政王都害了,怎好?”祝万年道:“不如小将前去,那厮未必敢加害。即或害了,朝廷少了一贺鼻涕,如九牛之亡一毛,若是摄政王折了于此,则我大宋危矣!若是摄政王执意而去,又得何事?金人已说须我皇亲身前往,方可议和。”新皇亦不敢去,陈希真执意要行。众人商议不下之际,就听得河北镇抚将军、怀化伯苟桓上前道:“事已至此,无需多言,金以城下之盟而我不许,曲在我朝。我皇赴约而金背盟毁约,曲在金。均之二策,宁许以负金曲。事关国体,非是我皇亲身前往,方才为国之大计也。”众人皆跪拜道:“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新皇仰天泣道:“愿后身世世勿复再生天王家。”众臣无言,只得把车驾备好,自送新皇领其百人随从自出南薰门,新皇遍体颤悚,迟疑又止车驾,陈希真上前叩马而谏言道:“陛下此番为生灵之故,不得不亲往,休要在此迟疑,以至金人借故违约。”新皇泣道:“朕为生灵之故,不得不亲往。”陈希真号恸再拜,众人皆哭。新皇回首缓言道:“道子努力!”陈希真自是应允了。
只说新皇等人车驾起至金营,金兀术却不相见,只是派人索要降表。新皇那敢违背,忙令侍从将降表献上。金兀术取来一看,道是:
臣桓言:“伏以今月二十五日,大兵登城,出郊谢罪者。长驱万里,远勤问罪之师;金庇一宗,仰戴隆宽之德。感深念咎,俯极危衷。臣诚惶诚惧,顿首顿首。猥以眇躬,奉承大统。懵不更事,济以学非。昧于知人,动成过举。重烦元帅,来攻陋邦。三里之城,已失藩维之守;九庙之祀,当成煨炉之余。不图深仁,曲假残息。兹盖伏遇伯大金皇帝乾坤之德甚溥,日月之照无私。不怒之威,既追踪于汤、武;好生之德,且俪美于唐虞。弗念一夫之辜,特全万人之命,宇宙载肃,宗社获安。文轨既同,永托保存之惠;云天在望,徒深向往之诚。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称谢以闻。臣桓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