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城北驿门口跪着两个人。
孟东吉、王继宣跪伏在地。
门口的衙役昂首而立,就当没看到两个人。
孟东吉、王继宣两人膝盖酸痛难忍。
却是不敢起身。
他们冥冥之中好像有一点点的希翼。
最起码这位大人没有派出从人驱赶他们。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求告到底。
郑家的下场差点吓破了魂魄。
郑家二十年来就是扬州首富,而现在家破人亡。
最后得到的消息是衙门派出人员清点所有的财货,还有田庄等等。
郑家结交的人遍布大明,其中身居高位者不在少数。
现下却是这个下场。
相比下孟东吉和王继宣算什么。
路过城北驿的人都把目光看向这两个跪倒在地的人。
孟东吉却是无法顾及羞耻了,平日里他是孟爷,今天他就是一个屁民。
只要堵胤锡放过他们就好。
子时过了。
街上人影稀疏。
孟东吉和王继宣身子摇摇欲坠,膝盖已经红肿,支持不了身体。
腰部酸痛。
两人养尊处优这么些年,哪里受过这个罪。
几个在街角一直候着的从人急忙跑过来。
“老爷,马车就在街角,要不先去休息一下,”
这些从人还算忠心。
都是银钱养出来的。
他们的月钱比县令还高。
“休要胡言,”
孟东吉怒道,他真特么想回去好好睡一觉,累惨了。
但是,他不敢,这些混蛋就不要诱惑他了。
‘老爷,实在不成,您趴伏在地上,总比膝盖这样好,这般下去,我怕老爷落下残疾。’
一个从人呜咽道。
孟东吉听了,嗯,这个主意不错。
他立即趴在地上,虽然姿势羞耻,但是膝盖和腰部总算是可以休息一下了。
王继宣有样学样,趴伏在地。
两人真真是五体投地的请罪了。
这一夜,两人经历了蚊虫叮咬,瞌睡不断。
但是就是不敢好好睡过去,天晓得那位大人是否派人看着他们,以为心不诚怎办。
天色逐渐亮起来。
两人趴伏在地上,成了一道风景。
路过的众多百姓都好奇的看过来。
两人把羞耻抛去,继续五体投地。
晨时初开始,城北驿热闹非凡。
很多人汇集一处。
都是扬州的盐商。
这时候很多人都明白,罢市完蛋了。
主事的人要么下狱,要么在这里跪着呢。
也许扬州有些人不知道城北驿门口跪着的谁,他们圈内人很清楚,这两位也是大盐商。
他们都跪下乞求,他们还不赶紧来拜见,请罪。
城北驿前堆满了车马。
这些人家都是两手准备,一伙去盐运司衙门购入盐引,一伙人来这里请罪,备好了厚礼和银票、银两。
谁也不敢耽搁。
看到都是老熟人,两人也就用尽袍袖略略的遮住半边脸,意思很明白,别和我等招呼了。
当然,也没人和他们问候,这时候还和这两位爷施礼问候,真是脑残了。
盐商被引入了小院的厢房。
唐烨和李之炤分别见了这些盐商。
“知道你等犯下的是何等罪过吗,竟然敢罢市对抗朝廷改制,等同叛乱,”
两人当即就是大帽子扣上,也算不得诓骗。
罪名就看怎么敲定了,说暴乱,那两万人怎么说,小商人说你有勾连,谁敢为你开脱。
而且这些人都是单独被引入其中的,势单力孤,看着官员和吏员等人,早就虚的不行。
‘休要多说,拿出赎身银子来,放过你等,至于金额,呵呵,和你等罪名相同,’
两人就是在勒索。
摆明如果金额不满意,立即记下名字来找后账。
这些盐商谁也不是傻子,多少金额。
根据这位酷吏以往辉煌的战绩,稽查那些在运河上走私物件的商人,都是最少处罚了一半家产。
不用多想了,急忙奉上自家现银的一半吧。
好在都有准备,提前带来了。
接着两人的桌案一角开始堆砌了银票,随从的有些吏员忙碌的堆放银两。
两人也毫不忌讳。
他们收取赎身银子,如同上番一模一样,最后都是上缴户部。
因此没什么可遮掩的。
三百多盐商基本都来了城北驿。
两人收取的银两从上万两到几万两都有。
只是半天,就收取了两百多万两的银子。
其实按照这些人的罪过,严加惩处不止这些银子。
但是堵胤锡依照厘金税的常例,罚金放过。
现在要留下这些商人,立即开市,不能再拖延了。
就是如此,也有半个多月的光景大明腹内盐价高起,必须尽快平抑盐价。
否则他清楚朝廷又会有人跳出来指责,趁机发难。
而陛下可能又会犹豫动摇改制之心。
这就是堵胤锡的为难处,一旦发动,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
因此他只有放过这些人,尽快让盐市运转起来,须知江淮占据了大明盐货过半,影响巨大。
午时,孟东吉、王继宣被晒的昏昏沉沉的。
他们看着一些盐商欢天喜地的离开,没错,虽然破财了却也免去了灭门之灾。
交上罚金,重新做人了。
两人悔恨无极。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个堵胤锡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惦记的。
“孟东吉,王继宣,大人召见你等,”
李之炤冷冷道,他站在两人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两人。
孟东吉和王继宣急忙爬起来,接着就是一个趔趄。
差点再次跪倒。
“多谢李先生。”
两人蹒跚的进入城北驿,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
两人被引入大堂。
堵胤锡端坐案后,不怒而威。
两人普通跪地,
‘罪民叩见大人,小的心知助纣为虐,痛悔不及,还请大人重重责罚,小的愿意交出巨额罚金,只求放过小的家人,’
两人是痛哭流涕,这多半天太尼玛难了。
两人心里已经崩溃了。
堵胤锡只是坐着没说话。
两人跪伏地上不敢抬头,根本不敢看堵胤锡的脸色。
‘你等小人,大人为你等晋商张目,你等却是诓骗大人,呵呵,须知大人是陛下钦差,专门处置盐政,你等这是欺君,’
李之炤戟指两人。
“小的罪该万死啊,”
两人不断叩首,地上血迹斑斑。
“好了,抬起头来,”
堵胤锡冷冷道。
两人急忙抬头,却是多彬堵胤锡的目光。
‘孟东吉,你在苏北有个私盐盐场吧,’
堵胤锡这话让孟东吉当即身子都软了,他歪在地上,
“大大,大人,”
他想抵赖一下,却是看到堵胤锡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如同欣赏他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