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雁翎琢磨了会儿,百思不得其解,“据说是胡车儿盗走了典韦的双戟,才致使其战力大损。同是张绣磨下,他为何要为难你们?”
“我也不知道。”
陈良苦笑,“淯河大战那晚,我就死了。再醒来时,战场一片狼藉,胡车儿设了香案在祭拜,还给典君烧了很多陶俑陪葬。”
光怪陆离的景象太多,陈良也分不清是真是幻。
只记得,胡车儿捶胸顿足,举起双戟,猛砸向自己脑袋。
无数符文飞舞,无数凶灵尖叫,死于战场的张家将士,被方士凭空召唤出来,附身于陶俑之中,成了陶人村的百姓。
日日夜夜,跪伏在典韦的画像前赎罪。
“可是,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们错在哪里?”
这么多年过去,陈良终于鼓起勇气,向外人问出了疑惑。
胡车儿沉溺于愧疚,执着于复仇,最终化身为陶人村的梦魔,每到雷雨天就重复着往昔,折磨了陶人村,也折磨了自己。
“上天为何要我们一遍遍去回溯过往呢?是不是老天也觉得我们活该?”
这也是整个陶人村,想不通的事情,老天都不曾放下,他们如何要求胡车儿放下?
“不,不是老天。”
孙雁翎不答反问,“这荒原是不是淯河之战的遗址?这下面是不是埋葬了很多兵器?淯河之战那夜,是不是雷雨交加?”
陈良茫然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
孙雁翎一拍手,解释道,“大量兵器、雷电、大雨,这些因素合起来,记录了当时的情景。一俟同样天气出现,就将往昔回放。没有天意,伤你们的是人心。”
陈良茫然看着她,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
但有一点他听懂了,上天没有要惩罚他们。
他怔怔看着荒原随风伏倒的草蔓,“哇”的一声大哭开来。
自陶人村,去典韦衣冠冢,差不多有三四里。
这些年来,胡车儿的幽魂,就寄居于此。
“你们那么多人,既然认为自己无错,为何不反抗?”
“打不过。我们寄居的是陶俑,胡车儿寄居的却是典韦双戟啊!”
陶土敌不过铁戟,悲凉的现实,令陶人村在绝望中麻木。
荒原边缘,山道弯且窄。
孙雁翎和任子期一路前行,劈开枯树无数。
“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任子期大爷,怎么想起管闲事了?”孙雁翎斜睨着任子期笑问。
任子期压根不搭理某人。
山路戛然而止,青山荒冢,寂寂松柏,唯残存的石碑,昭示着家主人的身份。
遗体早已归葬襄邑,后代亦官拜郎中,此处留下的,不过是一件战袍和一对铁戟。
“兄长——”
风吹过树巅,有带着哭腔的呐喊回荡。
多年过去,胡车儿依然是淯河之战后的容貌。
只是,曾经的豪风侠气不在,整个人犹如被抽空了精气神。
他跪在冢前,森森望着两人:“外来者,某劝你们别管闲事。”
任子期扫过四周,眸中带了点兴味:“我就说,那么多庚金之气都去了哪里,原来……”
一句话,暴露了任子期大爷饥寒交迫的现状。
对兵器来说,庚金之气,就是世上最美味的补品,任子期大爷,已经很久没有吃饱饭了。
胡车儿握紧了膝头的双戟,骤然冷脸:“原来你们是凯觎我兄长的遗物。”
孙雁翎连忙上前解释:“不,我们只是想请你放了陶人村……”
“你说对了!”好好的解释,被任子期大爷打断。
他右手虚虚一握,长刀如水,遽然成型,如朔云堆雪,骤然压向胡车儿!
“来得好!”胡车儿狞笑一声,双手持戟,一戟格挡长刀,一戟横扫任子期。
任子期千钧一发之际,变砍为撩,进左步侧身避过戟身,刀尖上提,扫向胡车儿面部。
胡车儿仗着自己乃是幽魂,不退反进,双戟舞得犹如两轮圆月,迫近任子期。
任子期微微一笑,长刀血线陡然大炽,刀尖在触及胡车儿面部一刹那,犹如沸汤沃雪。
顷刻间,将幽魂肌肤,灼烧出大片伤疤。
“啊——”
痛苦的嘶嚎响彻山野,胡车儿捂着面部,踉跄后撤。
不敢置信地喘息:“怎,怎么可能?我并非人身,你怎么可能伤到我?”
任子期双手持刀,浑身刀光血雾缭绕,笑得恣肆:“因为,我乃上古凶刀!神挡,杀神!”
孙雁翎直到此时,才目瞪口呆发出一声喃喃:“这熊孩子怎么还学会抢劫了?”
袅袅青烟中,胡车儿很快回过神来,双戟重新挥舞起来,攻向任子期。
任子期嗤笑一声,长刀骤然脱手飞射,目标——典韦衣冠凶!
“竖子敢尔!”
胡车儿目眦欲裂,反身扑向墓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