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他指了指断崖,神色从容:“乐声是从底下传来的。”
又倾耳听了半晌,自顾自道,“宫商和畅,清弄谐密,古人诚不欺我。看来,咱们是碰上巫山神君祝寿了。”
忽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连带着一点火光浮近。
顾疏平回头。
小厮举着灯笼,出现在二人面前,小心道:“大人,这雾越来越厚了,咱们可是要下山?”
顾疏平盯着灯笼,若有所思:“犀角杯在车上吗?”
小厮道:“那是大人心爱之物,自然时时带着。”
顾疏平点头:“取来燃了。”
小厮诧异张了下嘴,仍乖乖回去取了。
未几,雾气慢慢散开了些,太阳漏出了缝。
护卫欣喜:“大人,趁这雾收,咱们赶紧下山吧?”
他脸上喜色未泯,朝对岸张望,却仍是什么也看不到,不由有些疑惑。
回过头,原来是小厮捧着犀角灯过来了。
顾疏平从他手里接过灯盏,靠近崖边时,雾气又退开了些。
护卫恍然:“这灯能驱雾?”
顾疏平轻笑一声,语焉不详:“乐声未停,这山雾便不会歇。既然撞上了,咱们就看看山神是如何祝寿的吧。”
说罢,他便倾下身,将手中灯火,凑近崖下深潭。
小厮跟护卫两两相觑,到底是好奇,也学着主人蹲下身去,趴在崖上看。
鼓点声越来越密,一槌槌似敲在耳边。
护卫不由捂住耳朵,只见犀角灯映照之下,深潭水中仪仗俨然。
他惊叹:“大人果然博闻,真是巫山神君祝寿呢!”
几人屏息看着,连顾疏平都似乎定住了,半点声响不敢发出。
水下车马队列在前,而后是**鼓乐的歌女,再次是身形各异的宾客,其间诸多不似人形。
一只雄虺似是嫌这乐舞无聊,突然发难,一下子叼过前头舞女,吃了下去。
小厮惊得惨叫一声。
顾疏平忙回身制止,怎料手中灯盏不慎倾落,朝那深潭中跌去。
霎时,乐舞声停。
魑魅之声四起:“大胆凡夫!敢窥吾等祝寿!”
……
顾疏平一下子惊醒,手边银盆中的水,跟着一晃。
孟长河有些疑惑:“顾大人?”
顾疏平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又做梦了。
他定了定神,挥手让丫鬟下去,继续先前的话:“明日,管家会带你去看那园子,无需太费心力,照原样修好便成。”
孟长河点点头,谢过顾大人赐的酒食,便同一众工匠出了顾府。
回来时候是傍晚,见路旁许多人烧寒衣,他才知道原来盂兰盆节到了。
孟长河推开院门,见银筝也燃了团火,看样子是在烧盂兰盆。
汴梁风俗,七月望日具素馔飨先,将绿竹劈成细丝,织成盆盎状,里头盛些纸钱,放在三脚竹架上烧了。
火烧尽的时候,看竹盆倒向哪边。
向北则冬寒,向南则冬温。
此已成了惯例。
孟长河看了笑,银筝这丫头,倒是喜欢过些人类节日。
银筝看着盂兰盆中纸钱燃尽,不快地哼了一声:“今年冬天又要冷了。”
她蹲在地上望着孟长河,“大哥今日出去干嘛了?”
孟长河道:“在顾府接了份活。”顿了一会儿又说,“明日起,可能要月余才能回家了。”
银筝噌地一下跳起来:“大哥是要出远门吗?”
孟长河摇摇头:“顾老将军要我替他修城东一座宅院。”
“顾将军?”
银筝想了一会儿,“又在城东有座宅院,大哥,你说的不会是停云岭那处吧?”
孟长河挑了下眉:“你怎么知道?”
银筝急忙道:“大哥你可千万别去那里,那宅子闹鬼呢!”
孟长河闻言笑了:“你一个蛇妖,还会怕鬼?”
银筝懊恼吹了口气:“倒也不是闹鬼,只那宅子有几分古怪,每回靠近它时,老觉得晕头转向的。待好不容易绕出来,眼前风物都换了一季。不过嘛……”
她又道,“也许是我当年修行不行,再说大哥你也不是人,去也无所谓了。”
孟长河的前身,是云梦泽畔一株苍梧,闻言只是笑:“既然这样,那我明日便去领教领教吧。”
……
次日一早,孟长河便跟顾府的管家,一路乘船,出了东水门,去了城郊停云岭。
顾疏平早年在此处置了宅院,却鲜少来住。
院落建好,便一直空置下来,草木滋生,藤蔓疯长。
连院门牌匾上题的“云岿”两字,都被苔藓覆去。
好好一座园子,阴森岑寂,竟蛮荒如古冢。
孟长河来之前,宅院早被管家派人收拾了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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