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淑娘推门前仍不放心,回身又叮嘱:“进去之后只端茶倒水,多的话一句不要问,记住了?”
小丫头才**岁,还不懂阿娘为何这般严肃,却也只嘴巴抿了抿,轻轻点了点头。
叶淑娘领她进去,里头原来是间清清冷冷的屋子。
屋角立着一把阮琴,墙上挂一只萧管,三把高背椅子摆在堂中间,此外别无他物。
小姑娘还张望着,陆续有人从另一端门里进来。
头一个手里拿着铜拔,身后依次进来的两人,取了阮琴和萧管。
左右各自落座,三把椅子就算坐齐了。
念奴回头看她娘一眼。
叶淑娘捏了把她肩膀,力道没控制好,小丫头吃痛还没叫出声,就被娘亲按住脖子,朝那三人鞠了几躬。
叶淑娘又牵她到屋子西南角,黑布隆冬的地方,居然还有条几案,上头摆了茶壶瓷盏。
这下不用阿娘教,念奴自己捧了茶壶在手,乖乖在几案旁,立得笔直。
叶淑娘这时候已经出去了。
再有人进来,已经换了个浓妆的女子,身上衣裳穿着几重,脸上飞着两道白,看着像是勾栏里唱悬丝傀儡戏的。
她神色颇不耐,方进门,就朝堂上三人责难几声。
中间那人起身安抚:“劳娘子救个场!”
座中人铜拔一敲,戏就算开了场。
女子袖子一甩,念奴总觉得,她似有若无朝自己瞧。
她清了嗓子绣口一啭:“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
是晏相公的词儿。
却原来不是耍戏的,念奴有些悻悻。
好在,女子声音如月下飞泉,念奴听着听着也入迷了。
茶水洒出来烫了手,才恍惚想起来,戏唱得这般好,台子底下怎么没人吆喝?
往年庙会时节,娘亲带她去过瓦子,但凡台上有人唱戏,不论好孬,底下都叫喊一片呢。
……
小丫头是在被窝里,被阿娘摇醒过来的,夜里不知谁家点的戏,催得这样急。
念奴渐渐有些困了,脑子沉沉不去想这些。
台子底下也看不清人,那些人也跟她一样渴睡么?
她耐不住打了个哈欠,忽然云层散开,月亮漏出来。
念奴被月亮惊醒,高台底下哪有什么人?
空椅子齐齐排了三列,最前头的,分明只有香火和牌位!
……
“人鬼异物,相杂乎洲渚间。凡异物萃乎山泽,气之聚散为鬼。圣人驱其异物于四海之外,俾人不见。”
傅春竹说完,又悠悠补上一句:“惟贤明者见之。”
平安云里雾里听半天,还是觉得,傅春竹拐弯抹角骂他蠢。
要说异物,平安也见了不少了,只是眼前所见,还是有些骇人。
他盯着那处不敢妄动。
突然,“咕咚!”什么东西掉进水里,顿时把平安吓得一把跳起,险些把船掀翻。
傅春竹按住他肩膀,嗤他道:“一颗烂果子,风吹下来的。”
他笑是笑着,身上神经却未松开半分。
“异物”之说,不只是劝慰平安,他也拿来安抚自己。
跟在他们船后头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傅春竹自己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