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竹盯着她动作,心里还在盘,算是否要拉拢拉拢几个婶女?
就算不成功,知道她们恐惧的根源也好。
他这厢决心还未下,就见婢女欠身跟他道:“公子,我家官人请您去东头小阁。”
平安警觉起来,嘴巴也快:“去那头做什么?”
婢女仍笑着:“下雪了,官人请公子过去赏雪。”
不过,八月底的天气,居然下雪了?
傅春竹两人都有些好奇,心底杂事先放了一放,跟那婢女去了。
暖阁里,果然已经摆好了杯盖,谢如璋拥着霸衣,命人开了窗户,只露出了半张脸在那儿赏雪。
雪下得绵密,风也吹得紧,一层层几乎要与天地齐平。
傅春竹还未见过如此蛮横的雪景,看了半晌,一时忘了说话。
他脸冻得有点生疼了,才听车主招呼:“你们看到底下的人了?”
傅春竹还未反应过来,平安先是一惊。
谢如璋摆摆手,眼睛依旧看着大雪:“那孩子指缝里全是黑泥,我这屋子,除了底下那群腌臜呆的地方,别处染不上这个。”
平安应也不是,否也不是,只得呆呆望着傅春竹。
傅春竹便转过身来,老实答道:“看到了。”
他想看看车主是何用意。
“我雇佣他们,好让他们妻女在车上存活,我这是做善事。”
谢如璋走近窗边,蛮风吹得毳(cuì)衣都差点扛不住,“看到外面了吧?这地方一年比一年冷,雪下得一年比一年急。”
“无法劳作不说,辽人还时不时下来打个草谷。我收那群腌臜东西在手底下做事,是可怜他们。不光妻女不受饥寒,他们还能养活自己。”
傅春竹听罢这番言论,脸上没什么表情:“那承蒙谢大官人抬爱了,容留我在车里。”
“北方贫瘠,养不了多余的人。”谢如璋轻轻一笑。
“傅公子倒不用担心,你这人有趣得紧,多陪我说说话,我这车上养你有余。”
雪灌进来,他重重咳了一声,婢女赶紧把窗户关了。
“老了,身体不如从前了,年轻人继续赏雪罢。”
谢如璋离开时,又意味深长地说一句,“只是劝一句,这毕竟是我的地方,傅公子作为客人,有这个分寸吧?”
傅春竹看他半晌:“这是自然。”
谢如璋笑笑:“那就好。”
忽然,他拍了拍手,一个婢女被推上前,小僮启开门扉,将她一把推了出去。
傅春竹连阻止都不及。
“她丈夫死了。”谢如璋好心解释一句,“我这车里不养闲人。”
……
平安当天夜里便梦到,那被抛下车的人。
一个弱女子,在这种天气里,如何能活下去?
他心底自责,觉得是自己杀了人。
平安悄悄凑过来:“公子,你睡了吗?”
他哪里睡得下?
傅春竹转过身。
平安说话的声音,几乎在颤:“公子,明日雪停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放平常,不消平安提醒,他自己也要离开的。
而今,傅春竹心底有事情未了,只得明知故问一句:“怎么了?”
平安简直要哭了:“那车主我见他一次便怕……”
他压低声音,生怕隔墙有耳,“今日被扔下去的婢女,就是昨天同我说话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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