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么?”荀攸盯着他看了一阵,随后笑了笑,云淡风轻地再次端起了碗,又喝了一口。
“嗯……好喝,将军随军带的厨子,手艺倒是不错。”
张勇见他这就将话题撇开了,顿时有些焦急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
“这个……嘿嘿,不知我大哥他……”
他这话到了嘴边,却又只说了一半,后面一半,迟迟说不出口。
荀攸看了看他,忽然笑了起来:“哈哈……都说张勇将军,智勇兼备,乃天下罕见的英雄,何以这区区小事,也这般支支吾吾?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既然将军有此一问,在下不妨透露一二。”
张勇立马来了精神,整个人都朝着荀攸身边倾斜了过去。
荀攸抹了抹嘴,说道:“陛下虽然不曾明言,不过攸服侍陛下多年,对其用意,也能猜到七八分。此次陛下借冯芳等人之事,将不少士族子弟加以贬谪,或是雪藏,而将并州从龙老臣,或一些寒门子弟,大加提拔,旁人都以为,我和崔州平,也是受此牵连,才从朝廷中枢,被外放到州郡之中,如此说法,其实大为谬误,根本不懂天子之英明。”
张勇听得兴起:“还请先生明言。”
荀攸说道:“陛下此举,原因有二。其一,原本朝中局势,以太尉杨彪为首的诸多士族,领袖群臣,而司徒王允、司空崔烈,还有左右两位车骑将军卢植、皇甫嵩,各领部分朝臣,与杨氏相抗衡,以此稳住朝局。如今杨彪托病不出,冯、曹、赵、杜等诸多大臣纷纷伏诛,杨氏一派已然衰弱,司徒王允此次为陛下拉拢,借以打击群臣,故此如今朝局之中,便以太原王氏,风头最劲,如此一来,朝局呈现一边倒之态势,对朝政稳定,对陛下权威,多有威胁。”
张勇露出了顿悟之色:“我明白了。陛下是要重新提拔出一派势力,与王氏抗衡,从而重新掌控朝局。”
“呵呵,将军果然聪慧,与陛下也是心意相通,一点即明。不错,陛下此举,便有这等用意。冯芳等人伏诛之后,陛下将诸多亲信,安排到了司隶之地,除此之外,对我荀氏也好,崔、卢等家族也罢,都多多提拔其中子弟、门生,便是要依仗这些人之力,在朝堂上平衡王氏。”
张勇又露出疑惑之色:“可是先生与崔军师,都是陛下亲信,将你二人留在身边,岂不更好?”
荀攸摇头道:“陛下将我二人调出洛阳,却是为了第二个原因。我与州平,之所以都被调往前线所在郡县,便是因为益、豫两处战局,事关陛下一统天下之伟业,不可不慎重。而偏偏两处战事,都必然不会顺利,益州山川阻隔,易守难攻,豫州曹操诡诈,实力不凡,都并非轻易可以攻取,我与州平调出,自然是要辅佐大军,一为安抚民心,筹谋粮草,解决大军后顾之忧,二则是为将军出谋划策。”
张勇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样说来,去年我与伯平战败,大哥并未责怪我等?”
“将军多虑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区区小败一场,何足道哉?将军与陛下少年相识,至今凡三十载,情意深重,陛下何等心胸见识,岂会为这区区小事,怪罪将军?”
荀攸一番话,让张勇脸色虽然轻松不少,却仍旧有些犹疑:“可是……为何让先生来我颍川,而不去陈留?”
荀攸笑道:“此事最是简单不过,一者,陈留太守陈宫,乃是足智多谋之辈,二者,高将军生性稳重,不似张将军你心有牵挂,乱了心神,自然不需在下从旁辅佐了。”
“哦?我如何心有牵挂了?”张勇不解道。
荀攸双眼一直盯着他,让张勇十分不适,不自觉地扭过头去。
“呵呵,所谓关心则乱,如今朝中,司徒王允如此强势,陛下对三皇子刘泰又多有封赏,将军对自己那位外甥,难道就没有什么挂怀与忧虑之处么?陛下何等英明,岂会不知?”
“这……”张勇被道破了心事,顿时有些语塞。
就在此时,账外忽然断断续续,传来了战斗的声音,让张勇本能警觉起来。
“外面发生了何事?莫非是有人前来劫营?”
很快,一名士兵跑了进来:“禀报将军,忽然有一敌军,不知是何方人马,他们不打旗号,全部身穿夜行黑衣,杀入我军营寨之中,敌军甚是强大,其中一员猛将,更是勇不可当,寨门处已然守不住了。”
张勇先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初,甚至隐隐带着几分冷意。
“哼哼……果然被先生料中,这一带树林茂密,今夜又是阴天,月色无光,曹军果然趁夜前来偷袭,待本将军亲自去会他一会。还请先生在此稍坐。”
荀攸淡然道:“将军自便就是,待退了曹军,再叙不迟。”
两人言谈之间,都是一副胸有成竹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