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理忽然打断了蒙县令的话。
众人都疑惑地看向他,却见钱理也看向了他们。
“本太守来的路上,因洪水毁坏官道,不得已从山路行来,途中路过一个村落,发现一些情况,想向诸位求证一二。”
十八名县令,神色一阵紧张,不少人当时就冷汗直冒起来。
蒙县令嘴角抽搐,眼皮一抖。
“钱太守但说无妨,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最好不过了。”
钱理缓缓说道:“我见到上百具尸首,浮于洪水之上,四处飘荡。这些尸首都尚未浮肿,显是此次决堤之后被淹死的百姓。因此在下十分好奇,蔺县决堤比其他十六处决堤要晚几天,为何此地像是毫无防备,还有如此多的百姓无辜受害?还要蒙县令解释解释。”
他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是不急不缓,丝毫没有什么叱责和威逼的意思,可尽管如此,在众人的耳中,还是如同催命符一般。
“这……”
蒙县令反复擦着额头的冷汗,口中吱吱唔唔,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钱理意外得也不着急,没有催促,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可就是这种看似平静的氛围,却让众人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他们也不是蠢蛋,这时候当然明白,钱理明面上是在提问,其实摆明了是来责难的,前面那关于酒席的问题,他们随便编了一个接风宴的理由,钱理其实也压根不是接受了,只是想留在这件事上一起发作而已。
“钱太守,此事……”
钱理看着蒙太守:“此事如何?编好理由了么?”
蒙县令语气一滞,神色一阵变幻,随后很快脸色就冷了下来。
“钱太守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语气一变,其他十七位县令也都脸色变得不善起来。
“不错,我等亲见蒙县令连日奔波,夜不能寐,钱太守为些许见闻,就如此猜忌甚至于责难于他,实在令我等心寒。”
“如此滔天洪水,谁人能防?有个把百姓死伤,在所难免,有何足惜?”
钱理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圈。
“个把百姓,在所难免?李县令好大的口气。”
钱理忽然站了起来,双目如刀,狠狠盯着这个李县令,一步步向他走去。
“你们编不出说法了?那本太守来替你们想一个吧。”
“你等为了营造蔺县受灾极为严重之相,故意将一批百姓哄骗到这个村落之中。此村虽然在城东,而黄河在城西,但是这里地势低洼,一旦决堤,洪水汹涌而来,此地必然遭殃,这些百姓绝难幸免。”
“然后蒙县令你就借此向朝廷多要赈灾钱粮,等钱粮物资到手之后,又将受灾百姓撇下不管,将钱粮物资中饱私囊。至于你们这十七位县令,哼哼,只怕也是同流合污,试图趁此良机,大发国难财。”
他转过头紧紧盯着蒙县令,一字一顿道:“如何?本太守可有猜错?”
之前那个李县令这时脸色煞白,身子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你……你怎么知……”
“咳咳……”
蒙县令忽然大声咳嗽起来,打断了李县令的话。
蒙县令也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地看着钱理。
“我等一心为国尽忠,为民赈济,钱太守仅凭一己猜测,就以这等欲加之罪,责难朝廷命官,我等才要问一句,您到底是何用意?”
有了他的起头,其他这些人也全部都站了起来,很快就把钱理围了起来。
“钱太守,还请向蒙县令道歉。”
“不错,我等对朝廷,对百姓,都是问心无愧,足下若是不道歉,请恕我等再难当得起这份差事。”
“本县令旧病复发,需要告假几日,我圜阳县赈灾一事,钱太守自行想办法吧。”
“本县令也是一样,连日大雨,腿疾复发,恕难奉陪。”
刚才还担惊受怕,瑟瑟发抖的众人,这时候个个气势汹汹,对着钱理怒目圆瞪,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