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将提前准备好的那些工具,依次排列在案牍之上。
尘埃就坐在她不远处的墙角,冷眼的望着这一切。
瞧着自己娘亲眼下那隐隐的兴奋,尘埃只觉得悲哀。
他知道今日自己娘亲要做什么,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一旦成功以后,他不仅会没了父亲,也会没了娘亲。
但他阻止不了,也根本不想阻止。
就算这世间只剩下他孤寡一人,再没有了亲人血缘,再没有了娘亲和父亲,对他而言有什么变化呢?
他的娘亲和父亲眸中从来都没有他不是吗?
娘亲只为了父亲而活,而父亲只为了天下而活。
他只是想要寻常孩子般父母的疼爱,但就因为降生在这宫廷中,降生在这畸形的环境中,本应是理所应得的幸福,却变得如此艰难。
都死了才好!
这人世间这般凄苦,死了去了仙界或许也是享福了。
长公主在忙完这一切以后,望着天色估算的时间。
“还能等上一会儿。”
她说着转头望向尘埃,缓步来到他身前,慢慢蹲了下来。
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手轻抚上尘埃面庞。
“吾儿真好看,只可惜以后都看不到了,能不能对娘亲最后再笑一笑,像你小时候一样?”
长公主病态而又爱怜的眸光,只让尘埃觉得恶心反感。
他侧过头去躲开长公主的肢体接触,半句话也不想同她多说。
长公主颇为受伤的收回手,又痴又怨仿佛在同自己说话一样。
“洛儿就这么反感娘亲吗?娘亲究竟做错了什么?”
尘埃斜瞪回来望着她,见她那副自怨自艾的神情,心底没由来地升起一阵恼火。
“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吗?如果你真的不清楚的话,那你就错在不该把我生下来!”
尘埃极为嫌弃地说完就准备径直起身离开。
长公主却痴痴落泪,急忙追上两步,将他紧紧抱住。
“是都是娘亲不好,都是娘亲的错,你就再让娘亲抱抱好不好?很快娘亲就抱不到了。”
原本尘埃心底还有些动容,但等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神情又冷了起来。
他费力的挣脱开长公主的环抱束缚,冷着眸子瞪向她。
“瞧瞧你这副虚伪至极的模样,好似对我爱之深,可还不是轻易就想了结自己的生命?”
“你做任何决定的时候,想的只有你自己,可曾为我考虑过半分?”
“你只想着为你自己的爱去葬身,疯狂至极的想要和我父王双宿双飞,你可曾想过我?”
“想过在这之后,我可曾有半分活路?”
“都是自私至极的人!不要摆出这副虚伪面孔过来恶心人!”
尘埃本以为自己不在乎的,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一切心如死灰。
可当他意识到脸颊处清凉泪痕时,才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长公主望着这一切,心如刀绞,但神情却渐渐冷了下来。
也许就像她儿子说的,她是自私至极的人。
所以哪怕在尘埃这种声讨之下,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摸准了时间走向案牍。
尘埃望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心被一片一片割裂开来一样。
他一面痛恨着自己刚刚的软弱和声讨,明明小的时候试过无数次了不是吗?每一次都是这样的结局,他为什么还要抱有期待?
另一面心底深处却油然升起一阵恐惧。
他害怕,他真的害怕这世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
于是在长公主走向案牍的途中,尘埃有生以来头一次的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
“娘,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长公主听得此言回过头来,好看的眸子里水汪汪又明亮亮。
只见她灿然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娘这里已经死了,你就成全了为娘吧,为娘当真是自私至极的一个人,期盼你来生不要再遇到为娘,不要再降生在帝王家。”
说完,长公主义无反顾的走向案牍。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黑影,此时也不由挺直的腰身死死地盯着长公主手上的动作。
哪怕皇后那面已经被他成功催眠,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杜绝长公主借由温宁催眠。
因为国师的目的和长公主的是同一个。
哪怕国师可以不再利用国家大恨,掀起几个国家之间的纷争。
但她也绝对不会饶恕当今太上皇。
所以国师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利用长公主的痴念,教给她催眠皇后的秘术。
借由皇后对温宁的恨意将她化为傀儡,在这宫宴之上,成功一举击杀太上皇。
终于夜色悄然降临。
迎君殿中灯火通明,歌舞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