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垂头披发,衣衫褴褛;一人官袍威严,神色肃穆。
两人就那么对视了片刻,屠是非还是先开了口。
“耿青蛊惑李继岌杀了陇右节度使,兵进凤翔了。”
那边垂头散发的身影动了动,埋头的阴影里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有‘呵呵’轻笑几声,顿了顿,张怀义这才跟着说话。
“我这兄弟......打从他进长安,那日见了一面,就知道他不凡,山间村里的泥腿子.......哪里有这样的机敏。”
“他这算是造反了,陛下大发雷霆。”屠是非低声又道。
“关我屁事......”
张怀义抬了抬脸,拉扯到身上伤口‘嘶’的冷吸了口气,眸子直直的看着对面的屠是非,“屠侍郎,陛下是不是准备杀我祭旗?”
屠是非摇摇头。
“陛下,现在哪有精力理会你......潼关那件事,崔相被杀,陛下、李顺节心里都清楚,只是没证据罢了......幸好你紧咬牙没有吐露半个字,不然城中那对母子就要遭殃。”
张怀义瞪着他,挤开双唇,沾染血迹的牙齿,带着些许阴森。
“这会儿,你怎么那么好心肠过来与我说这些.....是不是心里害怕了?怕我那兄弟,杀你,杀你全家——”
对面,端坐椅上的身影沉默下来,旋即,嗓音低沉的开口:“屠某岂会害怕,他耿青蛊惑他人造反,该害怕的是他,做下这样的事,屠某只是不愿看到忠义之人就此死了。”
话语落下,他从椅上起来,在张怀义肩膀拍了两下。
“好生待着,我会想办法。”
说完,身后有人将牢门打开,他便转身走了出去,越过恭候的牢头一个肩膀,屠是非朝他低声道:“往后不要用刑了,大将军那边,眼下没有精力过问这事......还有,找好点的大夫给他瞧伤,好酒好肉招待。”
又叮嘱了几句,他走出大理寺牢狱,忍不住吐出口鼻中的浊气,使劲闻了闻外面的空气,看着仍旧绚丽的日头,眯了眯眼,随后暗骂了声。
“狗日的......这他娘的什么局势!”
翻身上了马匹,‘驾!’的暴喝一声,纵马离开。
陇右生变得消息此时并未在城中传开,但大大小小的官吏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对于李继岌或许少有人知,可‘耿青’二字,令得不少人惊讶,原本被皇帝遣去陇右的试刀石,转眼却带兵马打回来了。
城中官员相互奔走打探,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讯息。
.......
此时,长安西面的凤翔地界,城头上旌旗林立迎风猎猎作响,兵卒警戒的望着城外,茫茫天地间,一条横拉数里的黑线如同浪潮般正翻涌而来。
轰!轰!轰!
密密麻麻的双脚踩着战鼓的节奏,缓缓向前推进,激起无数烟尘弥漫升腾。
数个排开的军阵后方,马车拉着战鼓,光着膀子的大汉奋力敲击,偶尔奔行的令骑吹响号角,或挥舞旗子,将大纛下传出的将令一层层传达到军阵当中。
李继岌骑在一匹黑色战马上眺望远方的城垛,某一刻,鼓声停下,他抬了抬手,大纛周围护卫的中军、近卫缓缓驻足。
“派使者入城,叫赵周仪献城!”
令骑得令奔出,沿着军阵间的缝隙纵马飞奔而去。大纛下,李继岌收回目光,偏头看去侧面一辆缓缓推来的四轮车,心里有些担忧。
“先生,赵周仪会投降吗?若是据城死战,我怕损兵折将,军心会不稳。”
“邀他出来吃个饭,应该不难......刚才你的话该说好听一点。”
耿青坐靠在四轮车上,望着城墙,摸了摸手,总感觉少了什么,嗯......该拿个羽扇就完美了。
想到这,他笑了笑,朝马背上的李继岌,笑道:“守将不献城也没关系,城中兵少,才刚入凤翔不久,粮秣定是不多,咱们围而不打,先晾他几日。”
阳光照来,耿青眯了眯眼轻说了声,手充做羽扇来回扇了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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