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小岛之春(上)(2 / 2)

荣兵日记 雷森道 12789 字 2021-12-27

唉……当了爹的荣兵才终于体会到,守着老人管孩子真是太难了!不信你问问贾政先生去?

走出大婶家的小院,荣兵正琢磨去哪儿再逛逛,杰奥轻轻蹭蹭他的裤腿,然后一虎当先朝山下走去。荣兵知道,它是在屋里呆热了,又要去彩虹塘嬉水了。

小岛真静。这种静不是全无声息,明明耳边也有风声海涛声,也有蛙声鸟鸣声。可置身于其间,那些声音似乎又听不到了,整个身心都沐浴在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宁静之中。

白云悠然泉声淙琤,彩虹塘水清澈悦目。水塘岸边被一圈圈五颜六色的野花环绕着,犹如一道道彩虹。荣兵笑咪咪地坐在青草坡上,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它的领地上欺男霸女。

杰奥曲起四腿蹲低身形,蹑手蹑脚地朝塘边潜行……突然迅猛地启动……像一道金色的闪电般沿岸边狂奔!

顿时,正在岸边“咭咭呱呱”吵闹不休的金蛙、霓虹蛙、绿松石蛙们,随着杰奥的奔跑进度,非常有秩序地依次从岸边“扑通扑通”跳进水里,就像一群被突然现身的游泳教练赶下泳池的顽皮孩子。

荣兵正咧着嘴傻乐,突觉耳畔一阵香风拂过……我去!只见一位光着屁股的黑人女郎正从身边飘然而过……定睛一看,哪是黑人女郎啊?原来是穿着黑色紧身水靠的安妮。她还甩了下长发,回眸一笑吓人一跳!

远处塘中的杰衙内已经开始例行作恶了。不过那些短颈野鸭、栗腹鹭、白羽鹈鹕们现在连躲都懒得躲。等杰奥游过去后,它们就很懂规矩地把头往水里一扎,就算是认输了。这应该是它们和杰奥之间的游戏规则吧,反正杰奥只要看到对方这样投降了,就马上游向下一只。

荣兵“扑哧”一声乐了。此刻的杰奥就跟它远在另一片时空的旺仔叔一个德性!那家伙每次出去玩时,一见到泰迪之类的小狗就冲上去用爪子扒拉人家,直到对方四爪朝天地表示臣服了,它才会洋洋得意地作罢。

远处的安妮也“扑嗵”一声姿态优美地入水了。潜泳了好一会儿才露出头来,双臂连扬朝杰奥游去。这妞儿水性不错啊?看来上次在查尔斯顿要塞跳海时,应该是被巨大的冲击力给呛晕了,否则不会差点俺死。

此时她就像一条黑色的游鱼,片刻就追上了杰奥。正“咯咯”笑着去抓它的尾巴,杰奥就拼命地往前游着想躲开。这娘儿俩玩得高兴,荣兵看着却不爽了。

杰奥这孩子极有灵性,荣兵喜欢和亲近的人,它就喜欢和亲近。荣兵讨厌或疏远的人,它也讨厌和疏远。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安妮,一个是奥德。

要说荣兵和安妮相识的时间可真不算短了,六年了吧?不过,就像初次见面时他怼安妮的那句话——水和油永不相融。

不少男人还特喜欢这种嚣张太妹型的吧?可荣兵不行。本来第一印象就极差,后来在卡塔赫那的餐厅里,她还当众给自己和温妮难堪。加上在拿骚各色人等的传说中听到她内些馊巴事儿,对了,自己和邦子在粉红海滩还亲眼目睹过。所以他对这只军舰鸟儿一直就非常讨厌!

不过杰奥对安妮特别亲。它用的第一个奶瓶就是安妮从“卡塔赫那”集市上买的,之后的航程里,每天给杰奥喂食的也都是安妮,所以杰奥对安妮亲热也是正常的。可它对奥德奇怪的不舍就让荣兵摸不着头脑了。

那次在拿骚见了小叶芝的姐姐,听她坦承自己的组织早就在观察荣兵,并且老艾海伍、奥德、还有“土地”竟然都是那个“自由公义会”的人,荣兵顿时大怒!他有种被人欺骗和算计了的感觉。

自由公义会?又是啥教吧?荣兵相信自己老爸的判断,这世界上除了历经千百年淘洗的几大宗教外,凡是哪个妄人又自创了个什么教派,一万个有9998个都是邪教!剩下内俩,一个疑似邪教一个候补邪教!

可回到龙德岛打发那三位离开时,杰奥忽然表现得十分异常!它叼着奥德的衣角说啥也不松开,还望着荣兵“呜呜呜”地急得像要说话似的!

荣兵心头疑云大起!他知道这孩子对自己和其他人的亲疏判断力准确得惊人!杰奥一定是能够捕捉到人类之间某种看不见的情感磁场。那这个奥德……是咋回事呢?

虽然奥德曾第一个站出来表明他会为了荣兵跟黑胡子拼命!虽然在木薯峰顶他曾把荣兵身上的绳子绑在自己的大腿上以示同生共死!这些都让荣兵挺感动的,从那之后对奥德的印象也大为改观。可他长得和那个恶棍阿尔比实在太像了!跟他在一起时,荣兵总感觉浑身不自在,汗毛都会情不自禁地竖起来!所以自己对奥德根本谈不上亲近。

可当时看杰奥死死叼着奥德的衣角急成那样,奥德也默默地蹲下来轻轻抚摸着杰奥舍不得离开,荣兵还真犹豫了。于是大伙也都趁势过来劝说,就这样,奥德三人就没离开龙德帮。

见杰奥玩得开心,一时半会儿还不想上来,荣兵坐不住了,伸个懒腰站起身来,踏着青草和野花编织的彩色地毯朝山坡上走去。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一回头……是美女和野兽。

湿透的紧身水靠把安妮傲人的身材勾勒得愈发性感诱人。杰奥紧傍她,一边走一边用力抖擞着它漂亮的皮衣,细密的小水珠在阳光下抖出了一片炫目的彩虹!惹得安妮“咯咯咯”地笑着慌忙躲闪。听到这放肆的笑声,荣兵却皱起了眉头!

思绪忽然又飞到了那个女孩身上。相处那么久了,回想起来,荣兵竟似从没听到过她的笑声。就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也只见笑容没有笑声。笑容也只能看到一小半,因为每次笑起来的时候,鼻翼之下都是被掩住的,更别说露出牙齿了。

其实荣兵觉得那些淑女规范有点变态了,还曾和她探讨过这个问题。但她的一切行为准则都来自《基督教徒礼仪修养规范》。那本书里规定了:“礼仪规范要求人们不能露出牙齿,这是自然赋予我们嘴唇的全部原因——把牙盖住。”

在欧洲,身份高贵者的画像永远是面无表情的。笑,成了欧洲区分阶级和社会地位的标志。只有穷人、色佬、酒鬼、戏子、以及智力发育不全的人才有开口笑的“特权”。

可你瞅瞅身后这个女人?张着粉红的嘴唇露着洁白的牙齿笑得那叫一个畅快!

如果不带偏见地说,安妮的确是个大美女。尤其是此刻,她歪着头双手把棕红色的长发盘卷在手里拧水的姿态,说实话还真挺撩人儿的。不过荣兵对她的穿戴也很反感!这件皮水靠肯定是她自己设计的样式吧?大胸脯子露得也太多了!

其实荣兵也知道自己这又是典型的双标。爱玛姐笑起来更放肆,那在荣兵眼里就叫爽朗。别的女士也都会露出大片的胸脯,荣兵就见惯不怪觉得挺正常。

这时代的欧洲女性是以露乳为美的。不但以此为美,甚至还被视为贞洁的象征。请注意——可不仅仅是后世影视作品中那种深V低胸装噢,有些女人双乳是完全裸露的!您没看错也没理解错,就是完全裸露。

不信是吧?可这就是真的。或许是后来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事儿挺磕碜,就把这段历史尽量掩盖不提了。

英王查理一世的皇后玛丽娅,还有她孙女辈的玛丽二世国王都是露乳狂人,全露噢。不过,女子露乳没问题,肩膀和大腿是绝对不能裸露的,那可就是淫贱的象征了。

人类的礼俗和羞耻标准并不是纯天然的,而是被文化硬性改造出来的。世界各地域种族和宗教文化对此标准不一,比如***认为女人的脸被陌生人看了就算失贞。所以荣兵对此没啥可褒贬的,你们爱露就露呗,我能说啥?看就完了。

不过,别人家的东西咱随便看,咱自己家东西可不能让人随便看啊!

当初那个女孩听荣兵说起了中国女性在着装方面的禁忌和羞耻标准后,就再没穿过太低胸的裙装。当然也不可能都改成中华立领,就是把开得较低的裙装胸口上方接上一圈漂亮的翎羽或蕾丝,不露声色地解决了。

不过说服她穿内裤可真是一波三折的。后来唐娜姐受荣兵的委托出面劝她,可温妮还是犹豫不决。她认为内裤是男人的衣装,穿了就会违背圣经中的训谕——“妇女不可穿戴男子所穿戴的……因为这样行都是耶和华你神所憎恶的。”

唐娜姐说服她就用了两条理由,中心思想归纳如下——

第一,欧洲女人之所以不穿内裤是因为天主教倡导人们不要洗澡。而女人如果长期不洗澡,身体的某个部位再用布料一包裹……要是再赶上夏天……要是再赶上好日子……

咳咳咳……老道是没勇气形容了!反正你懂就行。

而远在美洲的这些欧洲人多是不受这教规约束的。既然身体洗干净了,那当然就可以穿内裤了。

第二,圣经中所有的话都必须丝毫不打折扣地服从吗?那你听听圣经中的这段话吧……

“你必要用刀殺那城裡的居民、把城裡所有的、連牲畜、都用刀殺盡。你從那城裡所奪的財物都要堆積在街市上、用火將城和其內所奪的財物、都在耶和華你神、面前燒盡.那城就永為荒堆、不可再建造。——申命记13”

记得唐娜当时笑着问:“这也是圣经中的原文,你也要听从吗?你愿意服从吗?你敢遵从吗?”

荣兵在旁听得心惊肉跳!这……居然是圣经里的原文??这不就是妥妥的“三光政策”吗?靠!之前还以为后世岛国那帮畜牲是原创呢,敢情是个盗版?

荣兵不懂西方的宗教,准确地说,他啥宗教都不懂。可就算只以人类最最基本的良知和常识来判断,这怎么也不像伟大的圣经里该有的话吧?不过从那个女孩的沉默来看,这好像还真是圣经中的原文。

荣兵忍不住从旁插话:“姐,那天主为什么要命令信徒干出这么残酷的事?”

唐娜姐笑了:“因为那里的居民说——‘我们要伺奉你不认识的别神’”

“就为这个??就因为别人没信仰你们的天主,你们这些天主的信徒就可以干出连畜牲都不如的魔鬼行径来?”

唐娜姐点点头:“没错,圣经中有很多严重矛盾错漏百出的经文。我从不相信那是伟大的天主的旨意,我认为那都是某些用心险恶的人假借天主之名偷偷塞进去的!如果你对天主的信仰就是逐字逐句地去服从圣经,那你或许就会成为那些嘴里高呼上帝之名,行事却如同魔鬼一般的畜牲!它们可以心安理得地做出任何践踏人类良知底线的事情,因为它们所有的恶行都能从圣经中找出原文来佐证。”

唐娜姐的话总是能从根源上切中要害,使人找不出辩驳的理由,从那之后,那个女孩也开始穿内裤了。

是啊,想一想,自从与荣兵相识之后,那个女孩不再往脸上贴假痣了;不再使用铅粉做的面霜了;不再穿露乳太过的衣裙了;不再往身上大量洒香粉掸香水了;她洗澡的时候内心也不再矛盾挣扎,觉得自己违背信仰了……

荣兵深深叹了口气……自己能够带给她的,或许都是这些表浅的变化吧?而那个女孩带给自己的,却都是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心上的那些……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荣兵纷乱游走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现实就是,那个梦幻的女孩已经远去了,一个如此讨厌的女人却离自己这么近。荣兵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山坡上的公司主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