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酒瓶重重地掼在地上摔得粉碎!就像他早已碎成千片的情感。
唐娜忧心忡忡地注视着他:“荣兵,已经一年零三个月了,别再纠结了好吗?”
“可是我负了她!我不敢想像格里高利历1717年的平安夜,在雾气弥漫的麦田花海里,那个可怜的女孩孤独地带着琳达……焦急地站在那里望眼欲穿……直到满天繁星隐没……直到曙色渐渐照亮了麦田花海……直到她终于绝望地被总督派出搜寻的宪兵带回囚牢般的总督府……”
唐娜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姐!我不敢想这些!可这些画面老是往我脑子里钻!我快疯了!我终于完完全全理解了贝勒,当你亲手把最爱的人推向了绝望……那种锥心的痛,会让你一辈子失去幸福的资格!会让你永远背负着沉甸甸的心灵负担再没有任何快乐!”
“我明白,弟弟。”
“我可以接受温妮理性地放弃爱情远离我,我可以接受与她相互祝福挥手告别,我可以接受她任何一种选择!因为爱就是爱而不是占有!可我绝不能接受自己被该死的儒略历戏弄,然后又残酷地戏弄了那个娇弱美好的女孩……姐啊!我的心都碎了!五百天之前就已经稀碎了!我每次战斗时就拼命地往前冲!因为心里总有个声音在不停地怂恿我……冲吧荣兵!反正活在这片时空也没啥盼头和意义了……麻痹的死就死了吧!”
唐娜低下头去轻轻摇着:“求你别说了行吗?别再说这样的话……”
餐厅里一阵压抑的沉默。好一会儿,唐娜姐才抬起头来又开口了……
“姐现在全明白了。我没想到温妮为了你会变成这样有勇气的一位姑娘,我也没想到你会陷入这么长久的自责。那如果说……这件事的结果不能完全怪你呢?你会减轻些自责吗?”
荣兵双手使劲抱着头,缓缓摇了摇……
“怎么可能?是我粗心大意弄错了儒略历和格里高利历,才错过了那该死的十一天!是我亲手断送了我的幸福和她的盼望!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一想到她站在麦田花海里孤单无助的样子……姐啊,我就想整死我自己!”
“荣兵,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根本不是你负了温妮呢?”
荣兵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夏洛蒂夫人压根就没把那张字条给温妮看呢?她在法国有自己的家庭和亲人,她会陪着温妮一起出走和冒险吗?她是个传统老派的家庭教师和虔诚的天主教徒,她会容许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做出‘私奔’这种注定身败名裂永世贻羞之事吗?”
荣兵目瞪口呆!前年十二月份雷特欧去法兰西堡那次,是觑着温妮在小广场散步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把荣兵写的字条塞到了夏洛蒂夫人手里。字条上同样只有一个以指血写就的单词——“D'accord”(法语:好)
但他之前确实从没往这儿想过,或许夏洛蒂夫人为了保护温妮也保护她自己,根本就没把那张字条给温妮呢?
“还有,你知道温妮是个循规蹈矩从未做过任何一件出格之事的贵族女孩。也许她那天晚上真的没有任何机会呢?或是终究无法抛舍掉她的信仰、亲情和名誉,而没有去赴约呢?”
荣兵低下了头……
“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夏洛蒂夫人把字条给了温妮,就算温妮那天晚上不顾一切地去了麦田花海,就算是你失约了,只要彼此都还有这种勇气和愿望,那以后还有机会的呀?”
荣兵摇头:“可我没想到她父亲会那么快调任回法国,或许温妮自己也不知道吧,她从没提到过。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失约了……”
“那不是你的错,荣兵!也不是温妮的错。这又是那条无处不在的变形虫的‘杰作’!”
荣兵吃惊地瞪大眼睛:“这……怎么回事??”
唐娜叹了口气:“之前我不想告诉你。我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你受的伤就会慢慢痊愈。可我没想到,十五个月过去了,你反而把自己弄成这样。好吧,现在告诉你吧……”
荣兵忽然有点紧张,他表情严肃地望着唐娜一声不出。
“荣兵,温妮回法国根本不是因为父亲的调任。准确地说,她和父亲是在一次秘密的叛乱中,被绑架着强行送回法国的……”
“啥??”
荣兵听到的这次事件,堪称世界殖民史上的一桩奇闻!堂堂法兰西帝国在当时最重要的海外殖民地的总督大人,竟然是被人用绑架的方式赶回法国的!
格里高利历12月24号早上,准确地说,就是荣兵还在气喘吁吁地朝木薯峰顶攀爬的那个时间,一伙叛乱者在法兰西堡民兵少校“杜布克”的率领下突然包围了总督府!
叛乱者们没拿总督家任何一件东西,也没伤害任何人。只是帮梅蒙总督收拾了简单的行装,把所有文件和财产全部封存。然后将总督全家“护送”到码头上了一艘商船,命令它立即启航返回波尔多。
不幸的是,荣兵和温妮的命运恰巧卷入其中,成了这桩极其罕见的政治事件的受害者。
唐娜姐道出的真相令荣兵无比震惊!他先是愤怒!继而就是疑惑……
“姐,杜布克我认识,他没这胆子。背后的主使是隆戈内?”
“是的。”
“隆戈内和梅蒙总督的矛盾我也知道,那人虽说是马提尼克岛首富,可说穿了不就一土财主吗?他疯啦?敢用叛乱的手段绑架驱逐一位法兰西海外省总督?这怎么可能呢?他不要命啦??”
“因为隆戈内的秘密身份是‘独眼变形虫’组织里的一个长老!荣兵,我那次宁可给你喝下迷药也要阻止你去招惹黑弥撒教,是因为黑弥撒教、黑格公司、霸卡尼亚海盗团都是那条‘独眼变形虫’的爪子!这三只爪子有的为它捞钱!有的为它洗脑!有的为它杀戮!”
荣兵凶狠地咬着牙!
邪与恶果然是孪生的!曾经把德克帮逼得走投无路的黑格公司,曾经害死过唐娜姐弟弟的黑弥撒教,杀害过无数良善的霸卡尼亚海盗团,它们居然是一个妈生的?它们的娘就是那条邪恶的“独眼变形虫”?
哈!好啊,那就来吧!草泥马的!这回总算找到根儿了!!
“荣兵,你是个善良正直的孩子,我真怕你知道这一切。可现在想来,其实我还是错了。像你这样富于正义感又不甘于平淡的人,迟早是会和那条邪恶的虫子迎头撞上的!现在果然如此了。”
“姐,那条变形虫到底是个什么逼玩意儿?它怎么可能这么强大?”
“是的,它非常强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拼尽全力都无法看清楚,它潜藏在混浊水下的那条丑陋身躯到底有多庞大!它无比邪恶!从我探知的一些信息能够隐约地感觉到,它最终极的目标似乎是要控制这颗星球,以及星球上所有人类的命运!”
荣兵已目瞪口呆!
他以前听梅蒙和詹三儿都提到过路易十四所说的“那只怪虫子”。在荣兵的理解中,它不过就是利用了商人和大资本者贪婪自私的天性,可以跨越国度和种族,形成一个联盟性质的秘密组织,以便抱团取暖共同牟利呗?难道它的终极目标竟会如此邪恶可怕?可自己来自三百年后,以前咋就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么一只怪物呢?难道它后来死啦?
“控制全人类?姐……这不可能吧?”
唐娜姐深深地注视着他缓缓摇头:“荣兵,你不了解它。它的力量非常可怕!甚至远超宗教的神权和国王的王权。哪怕像太阳王那样伟大的君主,他的权力也是有边际的。可那条变形虫的力量却可以无远弗及地遍布整个世界!它可以操控两个国家的交战或媾和,它可以肢解一个王国甚至灭绝一个族群!它的技巧就是玩弄人类的‘贪婪’和‘恐惧’这两大人性弱点,它的力量源于不停地从这个世界吸血,使自己隐藏在水下的躯体得以无休无止地膨胀!”
“姐,我听梅蒙总督说过,那条变形虫是个秘密的兄弟会组织吧?它叫啥名?”
“同——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