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是得帮帮他了。我能看出来,这孩子心里肯定有个大秘密!所以他一向就压力特别大。前年温妮走了,帮他顶着压力的那根支柱忽然断了。他现在的生活里连半点娱乐和兴趣爱好都没有,光靠酒顶着,这怎么行?他性格会越变越可怕的。”
安雅摇了摇头:“可这年头,谁的心里没有一汪苦水呢?远的不说,咱们那些姑娘们,哪一个的经历讲出来被高乃依写成剧本在巴黎皇家剧院上演,都会湿透那些贵妇小姐们带来的六条手帕吧?要说到没有娱乐和爱好,那些苦修士们又是怎么做到心境平和的?要我看,没有信仰才是他最大的问题,姐,你还是想法子劝他信主吧。”
另一位端着咖啡杯出神的漂亮女人显然不同意安雅的观点。她轻轻摇头:“安雅,不能那么说。生活环境完全不同,不能放在一起相比。苦修士们虽说生活单调清贫,但环境同样简单安详。可他现在每天都要和狂风巨浪、长刀大炮、恶棍畜牲、垃圾杂碎、杀戮血腥、残忍狂暴没完没了地纠缠,你让他如何能有苦修士那样安详宁静的心态?”
唐娜点头:“安雅,他不是没有信仰。正相反,无论哪个宗教中最美好的一面他都信仰。从接触到他我才明白了这个道理,一个人若是信仰着善良真诚与和谐,那他其实就已经得到了所有宗教信仰共同的真谛。”
“那要怎么帮他?”
“先让他……适度宣泄一下压力吧,等他的狂躁稍稍安静些,再想办法劝他。”
“嗯,明白,那我去叫克苏坦娜来吧。不不,还是珍苏昂娜吧,她功夫还是更好些。”
唐娜注视着安雅摇摇头:“不行!他……很特殊。我不能让随便什么女人去碰他。”
安雅的脸又红了,她躲闪着夜皇后的目光嗫嚅着说:“那你想让谁……”
“你。”
“我不……”安雅的脸紫涨了起来。
那个漂亮女人惊讶地说:“唐娜,安雅可是你妹妹!”
“哼!反正又不是亲的!我敢打赌她就是这么想的!反正我不……谁爱去谁去,我睡觉去了!”安雅一边说一边慌乱地起身跑回自己的卧室。
夜皇后扭过脸来盯着那位漂亮女士:“玛丽,要不……”
“少来!你干嘛不自己去?”玛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我是他姐啊,这怎么行呢?”
“哼!反正又不是亲的!”
玛丽秒怼之后,也羞恼地起身跑向安雅的卧室。
“唉……怎么办呢?”
雪茄燃尽了,夜皇后才起身也朝安雅的卧室走去。
“都别装睡了,总得帮我把他扶到卧室去吧?我一个人可扶不动他。”
“让佣人帮忙呗。”
“不想让别人碰他。”
“唉!异父异母的亲妹妹就是比不上异父异母的干弟弟呀。咯咯咯……”
三个婀娜的女人直累得香汗淋漓才终于给那个醉鬼擦干了身体,连搂带抱艰难地弄到了二楼的主卧室里扔在床上。
人既然已经到了夜皇后的卧室,那自然没安雅和玛丽什么事了。二女相视一笑转身就走,却听到夜皇后在身后轻声说:“我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二女诧异地扭过头去。
“抽签。”
小楼外的夜风愈发张狂了!裹夹着密密麻麻豆粒般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叩响着彩色的玻璃窗。
“渴……”
喝了太多的烈酒骂了太多的脏话,又昏睡了不知多久,迷蒙中只觉得焦渴难耐!
一条柔软的胳膊扶起了自己的头,一杯温热的咖啡送到了唇边……
“咕嘟咕嘟”地大口喝着……味道不错,一丝淡淡的甜蜜悄然抚慰着麻木的味蕾。酸楚和苦涩都变淡了,不晓得是不是是因为杯中这枚神秘的蜜拉圣果。
“这是哪儿啊……”
勉强抬了一下似有千钧重的眼皮,望着窗台上那盆在暗夜里依然红艳似火的红唇花,意识在混混沌沌中飘飘荡荡。
光线黯淡的房间里没有点灯,加之酒后的昏沉迷蒙,他已不知此身为谁,正在哪片时空里流浪……
苦闷依旧!烦躁依旧!身体极度疲惫,脑神经却不依不饶地亢奋着!无法安静也无法入睡,一直在没完没了含混不清地叨咕着:“格里高利历……儒略历……该死的儒略历!该死的……”
像平日一样烦躁地翻来覆去,或粗重地喘息几下,或苦闷地轻叹一声,不知何时就这样入梦了。入梦前,只有窗外越来越大的风雨声,和最后留在视线中的那朵火红似妖的红唇花。
那朵妖艳的红唇花也追到了梦里。她似是从窗台边缓缓飘起,带着醉人的馨香飘到床头,久久地悬停在这张愁眉深锁的脸颊上方,轻轻默默地飘落下来……轻柔地拂过阴翳的额头、紧锁的眉心、僵硬的脸颊。
花瓣似乎骤然变得无限小……小如针尖一般直钻入他的心灵深处!下一刻,花瓣又似乎变得无限大……大得恍如一片弥天漫地的柔幕,馨香又温润地包裹了他的整个世界……
夜雨愈狂!清凉的水珠不停浇灌着那株在干涸的夏日里笔直地伸向天空焦渴地等待着的金合欢……
潮涌般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下来,最后望一眼那朵愈发娇艳欲滴的红唇花,荣兵合上眼睛的瞬间就深深地沉入了黑甜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