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兵给老爹和安东尼大哥买的衣服自己就能做主,但给费什的妈妈、玛姆大婶、伊丽莎白阿姨、小莎拉几个人买的裙装他就外行了。还有要买给玛姆大婶的那些布料,荣兵就更不懂了。虽然以前也干过走私,但他到现在也搞不清印度原产的印花棉布和法国南特仿造的到底有啥区别。幸亏有爱玛姐和安妮帮忙,尤其是安妮,对高档丝绸和衣料分辨得清清楚楚,比爱玛姐专业多了。
对这点荣兵倒不奇怪。因为小法呆子和他闲聊的时候提到过,上次他在查尔斯顿法院的档案室偷阅那些案件卷宗的时候,居然翻看到了安妮早年间的前科劣迹!这个女匪在浪荡江湖之前还是位富家千金呢。加上她自己也爱美会穿,对高档面料如此熟悉就不奇怪了。
这家店里的好料子很多,荣兵这次没少买。这些布料都是送给玛姆大婶的,他知道大婶裁剪缝纫的手艺特别好,一辈子就喜欢这些料子。以前生活太穷困,接触到的好料子也是给别人做衣服的,大婶就一直梦想着自己也能拥有这些好布料,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摸着也喜欢。
几个人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说说笑笑地走出了服饰店。荣兵一看都到下午了,自己一个大男人和两位大美女逛街咋能让人家瘪着肚子回去呢?就提议好好撮一顿再回皇家港。
两位美女都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人,一听之下欣然同意。三人就沿着汉格尔大街朝市镇深处走去。
蓝山酒店在金斯敦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荣兵以前来过,三年前大流氓招待德克帮就在这儿。直到现在吃货荣兵还能记得在这里品尝过的美食呢。
酒店的生意真好啊!三人进来的时候,大厅里十几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各种语言口音,各种腔调嗓门,各种吵嚷笑语,加上菜肴的香气和刀叉杯瓶的碰响……一股酒馆里特有的热闹气息会瞬间就深深地感染着你,让你忽然很有食欲,很想喝酒,很想和周围的人一样大声谈笑。
三人找到一张空桌坐了下来,荣兵招手叫来小伺女,点了上次就给他留下了美味记忆的蒜蓉啤酒蒸龙虾、海盗海鲜沙拉、牙买加焗鸡。另外还点了一盘糖煎玉米饼,一盆热油炖鲈鱼和三瓶啤酒。三个人点这些东西有点多,但一位绅士请两位大美女吃饭总得大方点吧?况且荣兵在这个时代连家都没有,对钱压根就没啥概念。
牙买加焗鸡和海盗海鲜沙拉都是酒店热卖的招牌菜,后厨准备充分,片刻就上桌了。荣兵动手用刀叉把焗得熟烂的整鸡分割成小块后,三人就被一股软香的味道勾引得食指大动,立马开吃!看来几个吃货都饿了。
望着眼前吃得酣畅的两位美女,荣兵脑海中忽然又浮现了那个女孩进餐时端庄文雅一丝不苟的样子……
可现在回想起来,荣兵怎么一次都没见过她咀嚼食物的样子呢?真奇怪了!每次就在你几乎都没感觉到她吃东西时,她就已经放下餐具宣称吃好了。再看看此刻对面正在踞桌大嚼的安妮……同样是美女,她与那个女孩的风格简直判若云泥!
不过要是说真心话,那荣兵还是更喜欢这种吃饭的气氛。
三个人开始对蒸龙虾下手时,安妮抬起头朝斜对面那桌看了几眼,捅捅爱玛姐问:“那边是贝德隆和他的两个儿子吧?”
酒店里客人很多,爱玛姐之前也没注意到。此时闻言也抬头朝那边看了一眼,皱皱眉没吭声,却奇怪地看了眼荣兵。
荣兵回头朝那桌看了一眼,叉起一片龙虾肉放在酱汁里蘸,随口问道:“安妮,是你朋友?”
安妮一笑:“我可高攀不起,人家可是个大人物。他和我父亲算半个朋友吧,当年他好多起打死黑奴的官司都是聘请我父亲做的律师。”
“吃你的东西吧安妮!贝德隆在圣基茨,没准儿你看错人了。”爱玛姐赶快打断了安妮,又看了荣兵一眼。
“嘁!就他脸上那道蜈蚣疤你在全美洲还能找出第二条么?”
荣兵这下明白爱玛姐那奇怪的表情了。他慢慢放下叉子问:“打死黑奴?怎么还好多次呢?”
安妮没看到爱玛姐给她使的眼色,也没听出荣兵话里掺着的冰碴子。她无所谓地一撇嘴“有钱呗,不在乎呗,人家是圣基茨岛首富。”
“是吗?他打死过多少黑奴?”
“那不知道。反正那些年里光是经过法院的就有二十几起了。据我父亲说,贝德隆曾经很得意地对他透露过,其实他亲手打死过的奴隶早就过百了。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呢。到现在么,鬼知道他又打死了多少,不过肯定是超过他那变态的父亲了。他父亲老贝德隆据说当年就亲手打死过上百个黑奴。”
“我听说种植园主拿黑奴当劳动工具和牲口财产,轻易舍不得让黑奴死掉啊?”
“笨哪!就像海盗吧,通常都是劫财,那蝮蛇麦卡锡为什么把你那位大哥打残了呢?这贝德隆一家人就是奴隶主中的麦卡锡。他曾对我父亲私下说过,每当他使用各种手段杀死黑奴的时候,就会产生强烈的快感!他对这个上瘾。反正他家自己有贩奴船,在非洲十几根铁条就能换……”
“安妮!少说两句吃你的东西!”爱玛姐疾言厉色地打断了安妮,同时又担忧地看了荣兵一眼。
荣兵再次扭头注视那个老者时,目光已经森冷如刀了!
说实话,老东西长得还真是人模狗样的。看不出实际年龄,大概五六十岁吧。坐在那里身板挺直,看得出个子很高大。没戴假发,一头雪亮的银色大背头梳理得整整齐齐。布满皱纹的长方形脸膛颜色近于惨白,胡须刮得很干净,显得浓眉深目仪表堂堂。最突出的特征是脸上那道粗大的刀疤,从左嘴角一直斜到左耳下,活像一条极为生动的大蜈蚣!
似乎是感受到了荣兵那道不善的目光,老者也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荣兵。坐在他身边的两个儿子也都扭脸朝看了过来。其中那个和他爹一样梳着大背头的家伙就怒了!举起餐刀指着荣兵喝斥:“转过脸去!你个不懂礼仪的东方佬!再到处乱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还没等荣兵出声,安妮先恼了!她刚要发作,却被爱玛姐双手抱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安妮也看了一眼荣兵,就愤愤地闭上嘴不作声了。
爱玛姐又拍拍荣兵的手背,很出乎她意料,荣兵既没发怒也没反击,真就乖乖地忍受了喝斥扭回头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爱玛姐太了解荣兵的性子了,她不安地看看他的脸色小声说:“都吃饱了吧?咱们回去吧。”
荣兵笑么滋儿地摇摇头:“别急啊,还有道最有滋味儿的菜没上呢。”
酒店里客人太多,加上热油炖鲈鱼并不是常点的菜肴,上得有点慢。桌上的东西都快吃完了,小伺女才用大木盘端着一大盆冒着热气的热油炖鲈鱼,不停出声提醒着过道边的客人,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端上了桌。
这道汤菜是荣兵的最爱?只见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副拉锚缆时用的亚麻手套戴上,毫不客气地伸出双手就把这盆菜搬到了自己面前。
“罗宾,千万别冲动!咱们都没带武器……”爱玛姐看出不对,赶快小声阻止他。
可此时的罗宾似乎已经进入大家私下里说起过的那种疯魔状态了!他对爱玛的话充耳不闻,站起来转过身去面对那桌。伸手指着贝德隆父子头上的天棚很愉快地说:“来,往这儿看,对,笑一个……茄炸!”
就在那爷仨本能地抬头朝天花板望去……罗宾闪电般端起那一大盆滚烫的热油炖鲈鱼兜头劈面就“呼”地泼了过去……
一阵凄厉的嚎叫之声骤然响起!伴随着杯盘餐具的倾倒碎裂声,邻桌客人的惊呼声,和女人们的尖叫声!
罗宾的动作毫不停顿,抄起身边的木椅子抡过头顶,“啪嚓”一声就把离他最近的那个,看年龄应该是贝德隆二儿子的家伙砸得闷哼一声趴在了地上。
酒店大堂里顿时一片大乱!邻近的几桌客人都吓得跌跌撞撞地起身躲避,直撞得桌椅乱晃杯倾瓶倒。
三个男人猝然之间被热油猛泼头脸,已然丧失了抵抗力,正或坐或躺地捂着脸惨嚎!那个东方人却像个疯子似地不依不饶地冲了过去,用已经变形的木凳朝老者头上“叭嚓叭嚓”地猛砸着!嘴里还咬牙切齿地骂道“操!操!操!操!操!操尼格斯马的!”
大伙震惊地看到,那两位大美女出手也这么狠辣!那位金发美熟妇抄起一个铜盘子,用边沿朝一个捂脸嚎叫的男人头上一通狂砸!另一位棕红色长发的大美女从桌上抄起两瓶啤酒,朝另一个迷迷糊糊刚想站起来的男人头上“嘭嘭”两下,那家伙立刻又惨叫着倒了下去!
或许是有客人或酒店的人叫来了街上巡逻的民兵吧,只见几个人嘴里嚷嚷着“哪儿呢哪儿呢?”就冲进了店门。
“罗宾!走!”金发美熟妇拽住了正用大皮靴死命地朝老者头上乱踢的东方人就往后拖!
“那边!”红发美女朝后厨一指,三人迅速穿过惊叫躲闪的客人冲进了后厨。
民兵们追进厨房的时候,看到后窗大开,三个行凶的男女已经不见了……
一直到了下半夜,从金斯顿那边匆匆赶回来的老德克才见到这三个肇事分子。气鼓鼓的老德克见三人都安全无事还笑嘻嘻地,强忍着没让怒气爆发,哼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这三个肇事分子还挺贼的,从酒店厨房的后窗跳出去后,拐过了几条胡同,一直跑到城镇西边的树林里躲到天黑,才悄悄跑到海边,摸黑下水游回老皇家港这边。
几个人虽说啥事儿没有还顺便逃了一单饭钱,不过损失也不小,买的东西都扔在蓝山酒店了。安妮刚才还磨叽着要罗宾赔她和爱玛新买的裙子皮靴化妆品和香水呢。
荣兵懒得理她,起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现在心里还堵着呢!当时刚想拔出疯狗刀来把老畜牲的鼻子耳朵都割下来!就被跑进来的民兵给冲散了,结果那只变态的老牲口只受了这么点惩罚!
仨人这回算是消停了,躲在客栈房间里几天都没出门。大流氓几次去金斯敦那边探听消息,回来说已经没事儿了。贝德隆爷仨的船已经离开金斯敦,应该是回圣基茨去了。像这样的打架斗殴事件,治安团也没当什么大事儿,查都懒得查了。
这几天里龙德帮要办的正事也还顺利,第五天下午,老德克、大流氓和老吉三人走进了荣兵的房间,和他嘀咕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