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充足,洋流风顺。从新普罗维登斯岛到波士顿的整整一千海里,疯狂的“买只狗”只用五天就跑完了全程。
6月21日午后,唐娜扶着荣兵的手下了舷梯走上了栈桥。
从长码头沿着新铺好的国王街只消走上半英里。就到了麻省议会大楼。接下来的事办得很顺利,唐娜出示了她在英国注册的公司手续,办理了造船所需的证明。众人拿着证明又去了钱袋湾船坞,和管事的小纳瓦罗签定了正式的造船合同。
听说“麦德道哥”的龙骨已经立起来了,荣兵和唐娜出了小楼也朝工厂那边走去。
干船坞这里是一派忙碌振奋的景象,梅里尔正拿个小本子问老洛隆:“大叔,麦德道哥龙骨安放完毕是哪一天呢?”
“就是这个月的第二天,你记上吧。”
一艘船的年龄是从它正式安放好龙骨这天开始计算的,荣兵听出来了,小梅子这是在记录“麦德道哥”的生日。
巨大的龙骨已经安放好了。笔直的艉柱和弯曲的艏柱已经固定在龙骨两端,底肋材、船尾横材和船尾弯骨都已铺就固定完毕。
爱玛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德克公司正在建造大船,可当她站在旱坞边亲眼看到这令人惊叹的场面,还是情不自禁地像个兴奋的小女孩一样,和大伙一起跑下船池,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龙骨上那些手感超好的百年血柚木……
常年在海上,把自己的幸福甚至生命都系于一条船的这些人,谁的梦里不曾有过这样一艘大船啊?
一群人终于恋恋不舍地走出了船坞,一路上都在兴高采烈地憧憬着几个月后它扬帆出海的雄姿……
刚刚踏上栈桥,就看到老皮和小雷特欧急匆匆地从国王街朝长码头走来。他俩是刚从议会大楼南边不远的波士顿监狱打听到消息,回来报告了。
船长室里围坐了一大群人。老皮他们带回的情报是:义盗团一共被抓了九个人。其中那个“桑博人”朱利安已经被做为奴隶拍卖了。其余八人都被关在波士顿老监狱里,还没开庭审判。
大家商议来商议去,最后得出了结论,想救那八个弟兄根本不现实。龙德帮总不能去暴力劫狱吧?能救一个是一个吧。先想法把那个朱利安救出来。既然他被当成奴隶卖了,那就好办,最多高价买过来呗。
朱利安是被鳕角西南方不远的“玛莎葡萄园岛”最早的开拓者“梅耶”家族的人买走的,据说拍走的价格才5英镑!
都以为是小雷特欧听错了。那个朱利安大伙都认识,挺精壮的一个非洲和印第安混血的年轻汉子。而且船上的活计样样精通,怎么也不至于就值5镑吧?可小雷特欧肯定地说:没错!就是被梅耶的管家5英镑拍走的!
大伙商议的时候,唐娜看着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那个面具人,轻轻捅了捅荣兵小声问:“那人好可怕!他是谁呀?干嘛老是躲在船舱里?”
荣兵含混吱唔地说:“嗯……以前的一个熟人。受伤了,心情挺不好的。姐不用管他。”
玛莎葡萄园岛埃德加镇的梅耶庄园里,梅耶先生站在二楼的窗台边无声地叹了口气,忧郁地望着下面那个穿着一身崭新的威尔斯亚麻布衣裤,戴顶草编大檐帽,正半躺在花园白色长椅上晒着太阳喝着啤酒,还不时冲来往的漂亮女佣吹口哨的该死的海盗。
这一个多月来,梅耶先生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他恨死了那个已经被他解雇的傻逼管家!你妈的正常奴隶有零起拍的吗?一个女佣一年工资你就想买个精壮的大活人你疯啦??
那天管家是去给家里买捕鲸船上干活儿的奴隶。刚走进奴隶市场还没整明白咋回事呢,隔着老远听到是会干船上活计的“桑博人”,再一听是无底价零起拍,欠嘴的管家开玩笑似地就顺口喊了个5英镑……完啦!
嗓子都快喊冒烟了的拍卖场主持人手疾眼快“咣”就是一锤子!然后“呱唧”就把这位“公海义盗团”的朱大爷给请到家来供上了!
两个月前“公海罗宾汉”在鳕角的船难事件现在整个西印度群岛都知道了。可毕竟黑山姆还生死未明啊?而且前段时间黑山姆的同党威廉姆斯在麻萨诸塞沿海频频出没。好在休特总督急调五级舰“玫瑰号”进驻麻萨诸塞湾,才撵走了那帮可怕的义盗团。现在整个殖民地因为担忧海盗们的报复或营救同伙的行动,都乱成一锅粥了!这时候自己的傻逼管家把一位黑山姆的手下给整到家里来当奴隶?马币你想死啊?
别说黑山姆生死不明,就算他真死了,他那些同伙和他在拿骚的朋友们要是盯上了谁,俺们梅耶家那些捕鲸船和商船还出海不?再家大业大也禁不起折腾的呀!
可这位朱大爷已经请到家里了。你再想卖?没人敢买。当天奴隶市场上就管家那么一个傻叉,被机智的拍卖场主持人给当场活捉了!
梅耶先生私下跟朱大爷商量过,想偷偷放了他。可朱大爷表示,他老大现在下落不明,他暂时也没地儿呆。这梅耶庄园绿草如茵的环境还不赖,女佣们漂亮厨子手艺也挺棒,他准备在这儿先养养身子骨压压惊再说。
梅耶先生是真怕哪天半夜就被海盗团把自己的庄园给端喽!所以每天都好吃好喝好地伺候着这位朱大爷。唉……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所以当他一听新来的管家报告说有人来买朱利安,梅耶先生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儿……来了来了他来了!除了这位朱大爷的同伙,谁能巴巴地跑庄园来指名道姓要买这个混血烫手大山芋?
梅耶先生相当客气地和那位东方面孔的年轻人握了握手,让了座之后就命令管家上茶。
那个东方人摆摆手单刀直入:“梅耶先生,您庄园的奴隶朱利安卖吗?”
“卖!”
“多钱?”
“不要钱直接领走!”
“那不合规矩,梅耶先生。我们又不是强盗。”
拉基拔倒吧!海盗就不是强盗吗?梅耶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在心中痛骂……
“那就5英镑,行吗?”
“谢谢梅耶先生,成交。”
把客人们送到庄园大门口的时候,梅耶先生从管家手里接过一套顶级的英格兰浮花洋布衣裤递到朱大爷手里,还不容分说地硬塞给他20英镑。然后在脸上努力拼凑出很友情很不舍的微笑来,朝远去的客人们举着手挥动了好半天……
直到那伙人拐过路转角不见了,梅耶先生才终于像虚脱了似地一边擦汗一边狂叫道:“感谢上帝!芝麻……关门吧!”
“买只狗”逆风缓缓行驶在纽约港外的长岛东南外海。
大家围坐在前甲板上喝着啤酒闲聊。谈起昨天从波士顿港出来时,看到的那艘五级舰“玫瑰号”和远处威廉堡垒上那些森然的炮口,又谈到几天前在拿骚被黑胡子用炮指着的事儿时,荣兵就问老德克:“大叔,咱们海训时最快能几分钟一炮?”
老德克摇摇头:“太次了!算上移动炮车复位加测距瞄准,最快的一次掐表是7分29秒!我都愁死了!”
荣兵点点头:“钱袋湾船坞有个工人好像有两下子,就是给咱们支招换火炮方案那人。我倒是想把他弄来试试,可内厮跟我狮子大张口!居然要周薪5镑还得先预付他100镑!操!这不拿我当凯子吗?”
大伙都哄笑着摇头。是啊,没这么要价的。这不疯了吗?
小话痨撇了撇嘴:“啥人物啊这么狂再牛鼻他一个人就敢拿四位船长的年薪?”
“可不是嘛!这人啊,被金钱他妈逼得可真是啥丑态都敢出。”众人纷纷笑着附和。
“荣兵,德克,你们居然都是这种思维吗?”唐娜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俩公司主事人。
“咋啦姐?”
“唉!就你们这格局啊,让我怎么能放心?你们是怎么算账的?对于正常能力的人你们当然可以按一位船长60镑年薪来算。只要愿意出钱,这样的船长你想雇多少都雇得到。可对于有着某种至关重要的特殊技能,甚至可能会决定着你们的胜负和生死的人,你们也用这么糊涂的方式来计算他的价值吗?”
荣兵似乎有点反应过来了!他瞪大了眼睛:“姐你接着说!”
“很明显,你们对人才价值的判断相当幼稚!像这样关键的人才,无论多少钱都必须收入麾下!他一个人能带给你们的贡献绝对不是四位合格而又平庸的船长能够相比的!他的能力不但会让你们团队插上翅膀开始飞翔,甚至可能救了你们所有人的命!这样的人和这样的能力,你们现在重新思考一下,到底值多少钱?”
“沃——靠!”荣兵狠狠捶了下自己的脑袋,站起来高喊:“艾海伍,马上转舵回波士顿!”
“买只狗”还没停靠上长码头,小话痨就很意外地看到,他家那条双桅老商船“扬格尔伍兹号”正泊在前方的栈桥边。
下了船,老德克荣兵几人都快步走了过去,和站在码头上的老熟人安德鲁船长亲热地握手寒喧。从他们当初被安德鲁船长和小话痨在库莱布拉岛上救起到现在,一晃儿啊,五年都过去了!
众人还有要事在身,和安德鲁船长约好了晚上在波士顿最好的“皇家交易所”大客栈一起用晚餐,就留下小话痨和他继续叙话。大伙朝钱袋湾船坞匆匆走去。
船坞大仓库那边没见到那人,荣兵急忙拉住身边走过的一个工人打听。仔细一看,却是那位和上尉嘴炮大对决的“法军统帅”马丁。
“噢,上尉吧?被小纳瓦罗先生罚了款赶走啦。听说是吃里扒外跟客户瞎逼逼,结果船坞损失了好几千英镑的火炮订单!哼!那家伙就是个二货!为图个嘴巴痛快啥话都敢说!”
荣兵急得眼珠都冒火星子了……
“兄弟,这是哪天的事儿?他离开波士顿啦?”
“嘁!他倒是想!他家欠着纳瓦罗先生的高利贷,听说不少呢。一大家子人往哪儿跑啊?还不是……”
荣兵转身就朝船坞的办公小楼飞跑而去!
半小时后,梅里尔付给小纳瓦罗93英镑,小纳瓦罗把那张60镑的借据交给荣兵,两清了。
出了船坞,一群人匆匆朝纽伯里街走去。小纳瓦罗说那个被开除的力工叫达斯,是外来的,自己在波士顿没房子,就住在纽伯里街的岳父母家里。
“罗宾先生!罗宾先生!”
刚拐上纽伯里街,就看到“百元米钞”挎着个装报纸的大布袋从街对面飞跑过来……
“小本杰明?又见面了。你这干嘛呢?”荣兵惊喜地一把拽过男孩亲热地问道。
本杰明跑得小脸通红,显然这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对再见到荣兵他们也很高兴!
“我是去帮坎贝尔先生送报纸的,罗宾先生。你们什么时候来波士顿的?还是为造船的事吧?”
“我们这次是想找个人,你知道威廉?布鲁克先生家怎么走吗?”
“知道,我这就带你去。你们找他有事吗?”
“不是,我们在找他女婿。”
“噢,我知道,是那个说话跟吃枪药了似的诺丁汉人吧?”
“对,就他。”
“那他这会儿不能在家,他是皇家交易所大客栈的杂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