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黑弥撒教在它的主子,也就是那个兄弟会的授意下,拉一些它主子需要的精英人士下水的时候,经常会用到这一令人发指的手段!”
“海若恩小姐!您这么了解它们,难道您真的……也是这个邪教的信徒??”
“……曾经是。”
“哈!果然!怪不得!”
唐娜神情无比复杂地注视着荣兵,缓缓地说:“你不会懂的,我对它的仇恨远甚于你百倍甚至千倍!我不是在救它们,荣兵,我是在救你!”
“救我?用下药的方式?”
“没错!我不想让你也卷进这个险恶的漩涡,我不想让你进入它的敌对黑名单!可我没料到你体质这么好,第二天居然很快就清醒了,而且仍然坚持要去。”
“唐娜小姐,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我们在海上人不知鬼不觉地干掉那条船,除掉了那些人间恶魔,不是也等于为你报仇了吗?你干嘛要给它们通风报信呢?”
“那根本不是我报的信!我拦下你只是不想你惹到黑弥撒教背后的主子!那是一只‘独眼变形虫’,你根本不了解它有多么邪恶和强大!”
荣兵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独眼变形虫?梅蒙总督也曾提到过那个组织,说路易十四称它为‘一条怪虫子’,和你这说法居然这么相似?”
唐娜面色冷峻地点点头:“梅蒙太狡诈了!其实他对那只变形虫的底细应该比我更清楚,可他故意不告诉你,应该是怕你怯战吧。那只独眼变形虫在教权和君权鞭长莫及的美洲发育得很肥壮!黑弥撒教就是它的一只爪子。你动了它的爪子,那只睚眦必报的变形虫会放过你吗?这次你们遇袭必然是它所为。”
荣兵有点不敢相信地问:“听说那个组织不是北美那边的吗?它们在法兰西堡还敢这么嚣张?”
“这你不懂。国王和教皇的力量受限于国土面积或是宗教种族,是有边界的。而这只变形虫的力量却是无远弗及的!无论你是哪个国家哪个种族或是哪种宗教信仰,只要你也是条贪婪的钱蛆,只要你最迷恋的也是金钱最信奉的也是金钱的力量,它就能把你吸纳进入组织为其所用!”
“这么恐怖?”荣兵不禁骇然!
“没错。在所有法属殖民地中,马提尼克是被那只‘独眼变形虫’渗透最深的重灾区!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梅蒙的总督府里就伏有它的眼线!你前脚刚接了任务出航,后脚就会有人去通风报信。事实证明果然如此。荣兵,我是怕你反被它在海上设伏害死!懂了吗?”
客厅里沉默了好一会儿,荣兵才低着头嗫嚅道:“那……你当时为啥不告诉我真相呢?”
唐娜摇了摇头:“我就是想保护你,我就是不想让你也走进这个无比凶险的局。明白吗?”
“那你自己也是在和那只虫子斗吗?”
“不死不休!”
“我一直觉得你特别神秘,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唐娜轻轻叹了口气……
“一个人能知道多少躲藏在时光背后的秘密呢?即使到现在为止,我们彼此的了解有多少呢?而我对那只独眼变形虫又知道多少呢?荣兵,我早看出你也是个有秘密的人。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有还有好多事不想说,好多事不能说,甚至好多事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荣兵一震!默默地点点头。
“现在该说说梅蒙总督了。我猜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他对你态度的变化了吧?”
荣兵犹豫一下点点头:“他这次特别冷淡。我想还是因为咱们带温妮去西班牙大陆的事违拗了他的意愿吧。”
“咯咯,恋爱从来都会使人激情上升而智慧下降。即使聪明如你也没例外。”
“那他这是?”
“既然你也知道带走温妮是违拗他的意愿,为什么当天他会笑眯眯地同意?他那是在心里咬着牙笑的你看不出来吗?因为他当时有求于你毫无选择。你千万别被他谦谦君子贵族风范的表面迷惑了,骨子里,他与所有上位者没有任何不同,不过是表演更高明些罢了。因为梅蒙总督就是典型的‘棋手型人格’。”
“棋手型人格?我不太理解这个定义。”
“棋手型人格——这样的人视人生为棋局。对TA们而言,善良与情感完全是多余的东西,和平与共存根本就是笑话!一切都是博弈,一切都要分出个输赢高下!他们能够随手捡拾的一切都可以用做棋子。这些棋子在他们眼中当然就只是些没有生命的,暂时用得上的工具而已。为了赢下棋局,牺牲多少棋子有何关系呢?只要最终赢下棋局,就算所有棋子都碎成粉末又有什么大不了呢?人类中的利益至上主义者均属此类型人格。”
荣兵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有道理,怪不得……对了,他得意的时候,曾几次提到过他的‘恩主’,可为什么有时用的是‘lui’而有时是‘elle’呢?他的恩主到底是男是女?”
“两男两女,荣兵。他提到的第一个‘他’是拉雷尼,就是那个警察头子把当时巴黎高等法院的小书记员梅蒙要到了‘火焰法庭’参与审理‘宫庭投毒案’,使他得以崭露头角。也得益于这份工作的便利,使梅蒙的第二个恩主迅速换成了‘她’——太阳王的情妇蒙特斯庞夫人。当案件中有人开始攀咬蒙特斯庞夫人时,梅蒙在第一时间密报给她,就此投入她的门下。后来蒙特斯庞夫人失宠,梅蒙果断弃了她的门庭,改投第三个恩主奥尔良亲王——也就是法兰西现在的摄政王。可这次他的政治投机并不顺利。或许是同类人之间彼此都会憎恶别人也用相同的方式获利吧,亲王的导师杜布瓦主教毫不留情地排挤打压梅蒙。所以他负气投奔了第四个恩主,亲王的死对头——太阳王和蒙特斯庞夫人的私生子曼恩公爵。因为曼恩公爵的政治沙龙操持者是公爵夫人,所以梅蒙现在的恩主就又变成了‘她’。”
光是听着这些陌生的名字荣兵就觉得头都大了!梅蒙总督是怎样迈着轻盈的舞步左踏右跳闪转腾挪的呢?在“尼兹沃?德?梅蒙”先生那堂堂仪表之下和温文尔雅之后,原来藏着的竟是这样一个真实的“舞者”和“棋手”……
唐娜没对他说过一句假话,包括荣兵以为的那个苦情故事。此刻他手里拿着的就是唐娜的弟弟卢卡斯的遗物——两张乐谱的手稿。
这是两页手写体的曲谱,都是卢卡斯创做的。其中一首就叫做《姐姐》,歌词部分大半都模糊不清了,不知是因为岁月还是因为泪水。另一页是半张撕碎的纸,没头没尾也没有歌词,只有中间的一部分曲谱。唐娜姐说这首曲子叫做《远航》,可惜没有完整的了。
“姐,对不起……”默默地看着手中这两张陈旧泛黄的曲谱,好久才鼓起勇气小声说了出来。
唐娜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淡然一笑,轻轻摇头……
“如果换成二十年前的我,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如果换成十年前的我,这辈子也不会允许你再叫姐姐。可现在毕竟已经是现在的我了。所以就让我们彼此原谅吧。”
“姐!你真好……”
“少肉麻。先把这两件珠宝收起来,姐还有正事要和你说……”
“珠宝还放姐这儿,这块大鼻子祖母绿姐要再不收我就当场砸碎它!安雅,麻烦你把我姐给我准备的那箱雪茄拿来呗?谢谢。”
“不——给!”安雅柳眉倒竖!
“姐你跟安雅说说让她把雪茄给我吧我都答应詹老三了人家枪都到了我得把雪茄给人家寄去我要食言可就丢大磕碜了姐我求你了姐我真……”
“安雅,姐求你快去给他拿来吧!我被他磨叽得头疼欲裂!荣兵,说正事。确切消息,摄政王的密使已经在路上了。他肩负着两个调查使命:一,这些皇室珠宝的来历;二,马提尼克议会对梅蒙总督的指控。所以小托尼无论如何不能再出现在法兰西堡了!而你这段时间也要保持和梅蒙的距离。因为密使就是他的死敌杜布瓦主教的亲信……”
荣兵定定地望了唐娜好一会儿,不敢置信地问:“姐,你怎么可能得到这么绝密的情报呢?你到底啥身份啊?”
唐娜灿烂地一笑:“我?妓院老板?投资商人?情报贩子?还可能是个多面间谍?咯咯咯……随你发挥想像吧。”
荣兵惊骇地吐了吐舌头。他忽然想起件事……
“姐,嗯……有件事我没和你提过,现在想想似乎……”
“什么事?”
“梅蒙总督曾让我帮过他一个忙,签署了一份把金鹅公司的股权转让给我的秘密合同。”
“你签了??”
“……签了……”
“哈!连我都没料到一个政客的心肠居然会这么脏!你毕竟可是救过他女儿的呀!荣兵,公司全体撤离马提尼克岛!现在!立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