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呢大人!”
“列位高邻,本检查官今天很想倾听来自民主的呼声!你们说,该肿么办?”
“向中国人索赔!必须让中国人为我们的损失付出巨额赔偿惨痛的代价价价价价!”
“各位且莫动怒,且莫动怒,我、我赔就是,我照赔就是了。”道袍男惊慌地四顾求恳着。
躲在人丛后的荣兵忽然瞪大了眼睛!他死死盯着那位站起来回过身,正激愤地紧握小拳头挥舞细胳膊带头狂呼口号的掌柜……
泥马啊!换件马甲我就认不出你了吗?薄薄一层稀少的头发紧贴头皮,苍白的脸上长了不少小黑痣,细狭的眼睛里光芒闪烁不定……这厮——赫然竟是在查尔斯敦险些讹着德克帮的那个“吉安士昂”!
再仔细一打量那帮“高邻”……操!原来人群里那个嚷得最凶的大肥脸秃头就是吉安士昂的小舅子。而那个抓着把瓜子边磕边尖叫的,就是吉安士昂的那个泼妇老婆!
“走吧,不看了。”荣兵转身就走了。他不是不想帮帮在这片时空里遇到的第一位中国同胞,他不是不想整治那个阴损恶心的吉安士昂出出气。可一来道袍男那迂腐怯懦的样子让荣兵觉得脸热心凉!二来他也真不敢在这士兵满街堡垒四立的贝洛港惹事儿。一走了之吧,眼不见为净。
大集的市场中心区就在武装广场。这里更是人山人海喧闹无比。广场上堆满了货物和临时搭建的帆布帐蓬,就这么一个又破又小的帐蓬,一天的租金都赶上拿骚维讷尔酒店豪华套房两天的价了!
荣兵的采购工作还算顺利,选中了两套巴伦西亚的锚索,又挑选了足量的船钉、滑轮组和金属配件。交了定金之后,约好明天由老板送货到码头结清余款。
任务完成,大夫买了些草药,大家又闲逛着各自买了点饰品工具之类,这才蹓跶着朝码头走去。
走到赖尔街尽头,忽听路边几株库依波巨树下的帆布篷那里有人在大声吵嚷。大家扭脸看去,见那边或站或蹲着约有十几个人,正围着一个人大声喝斥!
这倒不奇怪,这人潮汹涌的大集中各色人等之间别说吵架了,打架这一路上都看了好几起。但这次争吵还是让荣兵驻足看了起来。
“我最后说一遍!那是你自己的事!”
“我……可我也得有钱给你们呀?你们看我现在身上的钱和货都被骗走了,我得去波哥大检审庭告状,要是赢了……”
“赢?你是新新新新新来的吧?不了解欧洲人吗?他们对阿拉伯人仇视、对印第安人蔑视、对黑人鄙视、对印度人轻视、对东南亚人无视、对中国人傲视、对所有非白种人一律岐视!三百年后都这鸟样儿呢!你还假装揍是不鸡道??”
“未必就如……”
“没空和你废话!身上还剩多少钱?不够就用别的东西顶!没值钱的就别怪我把你再送回法院去!”
“这、唉……这样吧,这手串是我祖传之物,我先抵押给你,等我的官司赢……或者在别处筹到钱,我再去找你赎回来吧。”
“这什么玩意儿?这串谁也不认识的破石头你就想顶360比索?你疯啦?算了算了!还是把你送回法院去关起来,捎信让你家里拿钱来赎人吧!”
被讨账的就是那个在“弟媳妇商行”被碰瓷的道袍男。讨账人应该是给道袍男运货的骡马行老板,看样貌特征应该是个“梅斯蒂索人”,也就是欧洲白人和印第安人的混血后代。
梅斯蒂索人和几个骡马行伙计刚要上前动粗,忽听旁边的吃瓜群众里有人开口了……“360比索是吧?那条手串我要了。”
“买只狗”号船长室里。
“施耐德?”
“安妮?”
正蹲在地上拿着新买的木头奶瓶给小杰奥喂奶的安妮扭过脸来吃惊地看着船舱门口走进来的道袍男……
“杰奥”就是琳达捡来的那只美洲豹幼崽,现在这小家伙在船上的人气榜稳居第一!这只萌萌的小东西已经迅速征服了所有人的心,大伙一有空都会跑去看杰奥又在出什么洋相呢。
温妮其实也很喜欢它,可她在帕乔镇不小心看到了“花魔”的样子……心里就总有些不舒服。只敢远远地看着它,荣兵好几次抱着杰奥把后背对着她,她都迟疑着没敢伸手去摸一下。
琳达被这小家伙激发得母爱天性泛滥,现在自认为是小豹子的妈妈了。每天几乎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它,警惕地打量每一个接近杰奥的人,非常尽职。
可尽职归尽职,没奶啊?所以从卡塔赫那开始,都是安妮去买了奶喂杰奥。之前买过一个很漂亮的玻璃奶瓶,但这小家伙喝完奶还惦记着,趁人不备爬上桌子用小爪子扒拉那个奶瓶,结果掉地上摔碎了。所以这次安妮干脆买了个木头的,看你还能弄坏不!
此刻杰奥叼着套在奶瓶口的皮嘴“嗞溜嗞溜”地喝着奶,道袍男接过陛下递给他的杯子“咕嘟咕嘟”地喝着水……
道袍男英文名施耐德(Schneider)。据说在1713年乘坐的船被安妮打劫之后,因为他懂医术,就被强逼着入伙了。不知为什么,安妮对这位中国人特别友善,一直很照顾他。还经常和他聊聊关于中国和中国人的事儿。两年前施耐德想离开海盗船,当时杰克不同意。船医可是所有海盗船上最稀缺的!还是安妮说服了大家,放施耐德离开了。
听安妮和这位道袍男施耐德的对话,他这次被骗去的竟然是用了足足一百多匹骡子从巴拿马城运来的柚木!
施耐德能得到那些柚木也是机缘巧合。他在马尼拉租船去澳门进货,却在黄岩岛东侧遇海匪劫船。幸好这位施耐德当年出于“工作需要”,与东南沿海的阿保、郑五显、张向峰、陈尚义这些中国海盗相交甚厚。陈尚义几年前已被清廷招安了,这次劫船的就是他的把兄弟罗鸭子,这家伙还在东南外海一带流窜作案。
施耐德因祸而得福。不但没破财,反而捡了个大漏。罗鸭子自己也不造船,又急于脱手销赃,就把刚从吉阿丁港外抢到的一批阴干了四年的上好缅柚,只收了不到市价的三分之一就卖他了。
施耐德大喜过望!直接返回马尼拉又租了条大船,再把剩下的钱购置了些生丝、瓷器、桧扇、草药,就直驶美洲巴拿马城。又雇了骡队把货物运到贝洛港,刚好参加一年一度的贝洛港大集。
这些天陆续有好几拔人都来谈过这批柚木。但因为东西太好,而且已经阴干定型,施耐德可不想平价卖出,想等个更满意的好价,这才一直拖到今天。结果他今天刚去城东一家商行把生丝和桧扇的款结回来,就出事了。
城里有位商行掌柜也过来打听这批货,施耐德就带他们去海边租下的仓库里看了木料。一见都是最上好的缅甸胭脂木,那位掌柜的眼睛“唰”地亮了!当场就给出了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高价——16000比索!
“比索”的标准重量是一盎司,也就是28克。这种双柱水波图案的西班牙银币是这个时代的全球通货币,相当于后世的米元。实际上后来的米元就是瞄着比索发行的,最初的米元也是银币,与银比索就是一比一的兑换关系。这时代的4比索银币=1皮斯托尔金币=1金镑=1金路易。也就是说,这些柚木等于卖了4000英镑!这可绝对是好价了,之前出价最高的才给到了12200比索。
施耐德虽是有些迂腐,但总还是见过世面的。可这次不知怎么,被那个掌柜一通忽悠就瘸了。跟着掌柜去了趟迪西福商行,一瞧规模可信,就迷迷糊糊收了定金签了合同,又稀里糊涂地让人把木料都运到不远处的另一间仓库去了。
结果,回头再到弟媳妇商行去结余款时,一回身……就把人家的绝世孤品“路易月下追欧根”梅瓶给碰到地上摔碎了!被带到法院后,法官连拍桌子带瞪眼睛!最后的结果就是,16000比索没收着,反而把道袍男身上的160比索都搜出来赔给了弟媳妇商行。要不是幸遇中国同胞,道袍男今天真不知会沦落到什么境地。
“海隅末学吴仁名,未敢动问公子高姓?台甫?”
“名字这老长?你日本人?”
“不不不!在下吴仁名。堂堂华夏之裔!”
“噢……”
吴仁名?无人名?靠!你编这破名唬唬老外还行,中国人一耳朵就能听出是假名。荣兵不以为然地一笑……
“我姓罗名宾,你说的台……啥?”
“噢,还未请教公子表字。”
“表字?噢,就是字吧?我……嗯……字穿越。”
“好字!好字!‘嵩阳云树伊川月’,公子果然雅致高量名士风范。”
“松阳云树已穿越?松阳和云树是谁?他俩穿哪个朝代去了?”荣兵肚内好笑地在心里胡诌八扯着。好几年才逮着个说中国话的机会,亲切是亲切,却怎么感觉比和欧洲人对话都费劲呢?
“兄台过奖过奖。内个……先生您字啥?”
“不才草字嗯……怡民。”
“行,老吴,咱把客套啥地都收起来,说正事儿。”
“公子赐教。”
“嗯……我有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