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罗宾,没事儿了。”老德克扭脸冲荣兵呲牙一乐。
“噢,好。”荣兵马上就不迷糊恶心了。他靠在大牛皮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也嘚瑟着,笑吟吟地看着很牛鼻地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的摩昂又开口了……
“治安官阁下,方便拨冗接受个采访吗?请问您是咋从一个大流氓一路坐到屁股底下那个椅子上的呢?”
“这个……我个人认为哈,除了我自身的努力之外呢,这也是上帝他老人家公平原则的体现吧。你们也知道,是锥子早晚都会扎破裤裆露出来的。而怀才就跟怀孕似的,迟早都会被人看出来哒。”
“吹!往死里吹!当俺们没听过你内些馊巴事儿呢吧?”
“咋啦?”
“闹人家场子吓唬人家孩子,砸人家玻璃往人家门板上泼大粪,摩昂,你还敢再恶心再缺德点不?”
“嘿嘿,都听说了哈?嗯……形势所迫嘛。这个……也是必要滴手段嘛……”
“拉倒吧你!船长咱快走吧!我老闻着他这屋有股大粪味儿,真的。”荣兵边说边站了起来。
“别介,老友重逢,咱不得蹭他顿饭再走?”老德克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儿笑眯眯地说。
“中!就让你们这帮穷鬼见识一下真正的牙买加海鲜大餐。他妈的真怪!那时候我每天坐在菲利浦堡码头的台阶上,一看见你们德克帮晃晃当当地走过来和我们抢活儿,我就闹心咬牙想骂人!可你们走了之后,我每天又无聊透顶。而且后来法统区那帮崽子又来挑了几次事儿,每次我都……赢得很吃力……”
荣兵斜眼看着他:“嘁!挨揍了吧?”
“没有!没有没有……真的。嗯……反正我也觉着呆在菲利浦堡确实没啥意思,就带着汤臣出来了。”
老德克却忽然面色严肃地打断了他:“摩昂,喝酒时再叙旧,我现在有重要事问你。”
“说!”
“我们在要在老皇家港那边水里捞个东西,能帮上吗?”
“操!有……点难……”
老德克忽然朝德克帮跑得最快的小梅子喊:“去码头叫住费什!快快!”
梅里尔眨眼间就飞奔出了金斯敦治安巡防团的小楼……
门被锁上了,治安官办公室里除了德克帮加费什,就是摩昂和他手下那个汤臣了。十个脑袋围在摩昂的大桌子前看着那张“皮安兹”画的老麦穗街地图……
摩昂嘬着牙花子低头看了半天,又一次摇了摇头:“啥东西啊?不捞不行吗?缺多少钱你吱个声吧德克。”
“绝——对——得——捞!!!”老德克回答得咬金嚼铁!
确实,如果像之前那样实在没机会了,那没啥说的。但只要像现在这样哪怕只有一丝机会,那绝对要毫不犹豫地猛扑上去一口咬住了就不撒嘴!
人生有好几万天,而真正能决定你人生走向的,其实也就是最关键的几个瞬间!人生每天都面临大大小小无数的选择,其实能真正决定你命运的,可能也就那么一两次机会!
凡是这辈子能干成点事儿的人,你挨个去问吧,他绝对是在最关键的那个选择关头咬死了牙硬挺过来的。
摩昂终于抬起头来:“我是没想出啥招儿来,你们要有,我照做。”
荣兵诡秘地一笑:“成!你答应帮忙就行,招儿我有……”
十五分钟后,摩昂乜斜着眼睛问:“那我帮了你们这么荒唐的忙,你们德克帮拿啥谢我?”
老德克正色道:“达利欧,咱们江湖儿女……”
“少扯没用地!”
老德克面色尴尬地说:“那我们……最多能出10镑。你知道,我们现在手头……”
“10镑?玩儿哪?逗哪?留着给你们德克帮买玉米饼子啃吧。我就一个条件!”
“傻……牙?”
“不管事情成不成,我帮完之后,罗宾得当众撅起屁股让我踹三脚!一想起在躺床上都不敢翻身的那些个日子,我这心里到现在还堵得慌呢!再说,我总得给我那几个挨揍的手下圆个面子不是?”
荣兵眼睛都不眨:“成交!”
宴请德克帮的晚餐是在蓝山酒店二楼一个清静的房间里。因为有要事商量,摩昂还是除了汤臣别的手下一概没带。
看着蒜蓉啤酒蒸龙虾、海盗海鲜沙拉、三文鱼大虾拼、牙买加焗鸡、菠萝扇贝、油焖金枪鱼、鲭鱼土豆泥、椰汁鲈鱼汤……这么一道接一道没完没了地端将上来,德克帮的人这才深刻地体会到,那个三年前还在为了跟他们争卸一船货就打得乌眼鸡似的大流氓,这位此时穿着笔挺的蓝色毛呢制服,长发挽成个马尾飘逸地垂在海狸皮三角帽后,眉棱骨上有道长疤,抿嘴一笑有几分帅又带了几分邪气的“达利欧?摩昂”……现在可真的是发达了。
老德克搂着这厮才灌了几杯詹姆斯敦出品的“老布什米尔”黑麦威士忌,摩昂就倒扣了话匣子,把自己神奇的发达经历都给抖搂了出来。
话说摩昂这厮从圣马丁岛出来之后,辗转漂泊到了金斯敦。正愁眉不展没着没落之际,忽然偶遇了他家乡英格兰曼彻斯特的儿时玩伴和死党——“吉欧哲?摩迪奥”。这位吉欧哲自己虽然没啥名气,但他的远房表哥可就是当下的牙买加总督——阿奇博尔德?汉密尔顿(ArchibaldHamilton)勋爵。
吉欧哲现在的身份相当于汉密尔顿总督的白手套。凡是总督不便亲自出面的脏活儿都由他来干。包括收受那些私掠船主们的贿赂,私分船主们海盗行为中抢来的战利品。所以他现在是总督最为倚重的助手。
吉欧哲对摩昂绝对够义气,直接向表哥推荐这位能干的大流氓接替之前无能的金斯敦治安官。其实之前的治安官倒也谈不上无能。只不过,那时金斯敦有多乱,荣兵他们也是亲眼见过的。汉密尔顿总督也确实有意换将,痛下杀手整治一下金斯敦日益混乱不堪的治安。再说了,安插个摩昂,也就等于多了个归自己掌控的半暴力性质的团队不是?
这事儿要搁在别处基本没戏!毕竟有市政治理议会挡着呢。噢,你一个身份存疑来历不明的摩昂,又不是本地积年的士绅人望,凭啥来当本地治安官?不过这位汉密尔顿总督可不是英属殖民地那些窝囊总督。此公在英国殖民地历史上,都算得上是个杰出的铁腕人物!
于是,在两个一直想取代他总督位置的政敌——牙买加治理议会秘书长“山谬?佩吉”(SamuelPage)和金斯敦市议员彼得?海伍德(PeterHdywood)多方反对抗议无效后,大流氓真就披挂上阵,摇身一变成了“金斯敦治安官达利欧?摩昂大人”。
人家大流氓也确实有两下子,除了捞钱的手段下作了些,整治起不法来倒真是有几下散手。这种城管的活儿,你让正人君子来干铁定没戏,这玩意儿必须得以毒攻毒!
丰盛的海鲜大餐之后的第三天中午,天气晴好,水下能见度一级!
躲在海滩椰林下高高的草丛里的八个人,终于听到查尔斯要塞那边从吵嚷声变成了呜嗷喊叫的打斗声。当老德克从望远镜筒里看到瞭望楼上的哨兵也转过身去趴在栏杆上看热闹后,果断地一摆手,草丛中迅疾冲出了三个猫腰飞跑的人!
三人直奔海边那条巡逻小船冲了上去,动作麻利地解缆划浆直奔两百多英尺外的水面而去。
位置早已在这些天中确定一百多回了,所以船将将划到那里时,丝毫没有半分耽搁,一个穿着黑皮水靠的人从右舷边优美无声的扎入水中不见了。
船上的人和岸边草丛中的人都在焦虑中数着秒!
两分钟……
椰林下的五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呼吸似地攥紧拳头望着水面上那条小船。小船上的两个人手指发青地紧抓船桨,警惕地睁大眼睛盯着海滩和远处要塞西门前那个高高的瞭望楼。
此时摩昂帮的一百多号人正围堵在要塞正门口,情绪激动地要求要塞司令对手下宪兵打人的行为做出合理解释并道歉和赔偿!
五分钟……
要塞门前聚集了好几百人,好几百个喉咙压根就不想听对方在说婶魔,只要一个劲儿地和对方比嗓门飙高音就行了。其实摩昂现在自己说的啥他也整不清楚,总之是从牙买加的殖民史说到英法百年战争中起源于法国的宪兵的职能与权限……
六分钟……
现在双方再次动武的可能性不大了,毕竟军方的高层和民政方面的几位市政议员都纷纷到场,甚至据称总督也在赶来的路上。所以双方都为了证明自己占着理,继续呜嗷喊叫地对飙高音!
七分钟……
要塞瞭望楼上的哨兵兴致勃勃地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眼见那位没戴假发,衣着笔挺,身材很棒的强势牙买加总督大人,正动用着丰富的手势同背着手不卑不亢的要塞司令官大人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八分钟……
摩昂斜眼瞥见刚从海滩那边悄悄跑回来的汤臣冲他摇摇头,马上又振臂高呼:“保护民兵权益!严惩肇事宪兵!”一百几十号民兵马上也跟着嘁吵乱嚷地大吼:“交出肇事宪兵!”
九分钟……
“突突”……从船上坠入水中的那条缆绳忽然被用力扯动了几下……荣兵和螺丝马上四手交替拼命地往上拉!当一个裹满了海泥和褐色苔藓的箱子被拽上来的瞬间,费什的脑袋也从水中冒了出来,然后他就像条大鱼一样,纵身一跃翻到了船上。
半秒钟也没耽误,小船被荣兵和螺丝划得像要飞起来似地,箭一般射向了岸边!
几分钟后,德克帮八人优哉游哉地混在要塞门前的人堆里问:“咋啦这是?”
路人甲答曰“民兵团PK要塞宪兵,你们错过好戏啦。”
人丛中的摩昂再次斜眼瞥见汤臣冲他点点头。他忽然又振臂大呼:“为了不让长官们为难,咱们民兵团不惜做出痛苦的让步!我们决定,免赔付只要道歉!”
一百几十号手下马上一起振臂高呼:“免赔付!要道歉!”
“啊?这都不行?好吧,为了金斯敦的和谐,为了牙买加的安宁,辣就算了吧。”
一百几十号手下刚想跟着振臂狂呼,忽然反应到,治安官大人最后这句“辣就算了吧”实在莫法慷慨激昂地吼将出来,顿时发出了一阵差点没憋出内伤的“嗡嗡”声。
汉密尔顿总督走了……
五位市政议员走了……
一百几十号民兵团走了……
查尔斯要塞的拱门下,司令和几位校官交头接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今天这个事件到底肿么开始又是为啥结束的。
一个多小时前送费什上了开往巴拿马的船,晚上六点多,摩昂带着汤臣和另外九个当天同德克帮打群架的手下来码头边送行。
老德克没有握摩昂伸过来的手,而是直接给了个拥抱。他真诚地说:“达利欧,我的感激真没法说了!这次又累得你几个手下被宪兵打,我……现在也不是太宽裕,就稍稍表达一点心意吧,梅里尔……”
他伸手接过小梅子递上来的一个钱袋,塞进摩昂手里。
摩昂用手掂了掂钱袋,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是你那传说中的10英镑吧?德克,我发现无论我摩昂混成啥样儿,在你心目中咋还是那个在码头上和你们抢活儿的小混混呢?汤臣!”
汤臣笑嘻嘻地凑上来,把一个钱袋递给摩昂。摩昂拎过钱袋来,连同老德克给他的钱袋一起扔进梅里尔怀里:“我也表达我的一点心意吧,老友。”
看着全帮的人都上了“嫩苞米”,留在最后的荣兵诚挚地和摩昂握了握手,又亲热地拍了拍他胳膊:“摩昂帮主,其实此刻我心里对你充满了感激……还有愧疚。”
“切!你们对我感激是应该的!愧疚是咋个意思?你小子现在也后悔往死里顶过我的老腰啦?”摩昂斜眼撇嘴地看着他。
“等会儿你就明白了。”荣兵温暖地一笑,然后就爽快地大声说:“来吧!兑现诺言的时刻到了!”
说完他就转身背对摩昂弓下腰,双手撑在沙地上,真的撅起屁股摆出了一副准备挨踹的架势……
“嘿!各位兄弟,这小子就是德克帮最诡最坏的家伙——罗宾!那天你们挨揍就是这小子挑的事儿的。本长官今天就让你们亲眼见证来自治安官大人的愤怒吧!呀……!!”
大流氓猛地抬起右脚用力前踹……
听到摩昂的这声“呀”,就犹如博尔特听到了发令枪响,荣兵忽然双手在地上一撑前腿猛地一蹬,以跑百米的标准起跑姿势“蹭”地蹿了出去!
“我——擦——地——啊——!!”达利欧?摩昂一脚蹬空失去重心,一个大劈叉,肢体相当扭曲难看地狠狠摔在了沙滩上!
荣兵像只中了箭的兔子一般疯狂地蹿上“嫩苞米”,用几乎破了音的声调嚎叫一声:“快跑哇!!”
早已准备好的贝格立马放下大帆,切里螺丝梅里尔小托尼的四只船桨舞动得如同上下翻飞的两只蝴蝶,嫩苞米“哗啦”一声离岸而去……
好风劲吹白帆正举……夕阳中,荣兵站在船头,朝坐在地上用拳头猛捶沙子指着自己痛骂的摩昂微笑着挥了挥手……
“再见了,美丽的皇家港。再见啦,可爱的大流氓……”